“我认罪,我错了,我是资产阶级的走狗,是封建社会残留的祸害……我错了……”。在万远晴站起来认罪,蹲下去还是认罪的批斗中。这场对于中国人来说一场无形的灾难已经渗透到大大小小的村落。而此时的万远晴对于那张觉得熟悉却无处可寻的脸,逐渐的清晰起来,她是那样的讶异和震惊。
这一年万泉水11岁,万叮咚三岁。
在上次的王小宝无理取闹的事件后,万泉水并没有再次受到同学们的冷眼,相反大家相处的很融洽。泉水的性格也逐渐的开朗起来。但是泉水并没有因此和王小宝走的很近,恰恰相反,泉水和每一个人打闹的火热,却唯独和王小宝走的生分。
其实在泉水小小的心里那句坏坏的又有些洋洋得意“她可是我媳妇”一直温暖着她,像一颗小石子,时不时的在她的心田荡起层层涟漪。但是她有她的自尊和骄傲,也有她属于个人小小的隐私。她可不想成为同学们公开的笑话。所以她故意的疏远他,避开他,却又对于小包故意接近她所给予的恩惠却从不拒绝。
放学了,孩子们向天空飞翔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飞奔着回家,上了一天的课,大家都累了。
泉水跑下学校的大陡坡,穿过王婆婆家门前的石碾子,跳过老槐树下的古井。她是从来没有过这么急切想回到家里,亲爱的奶奶,活泼的妹妹,憨厚的康妈。来到万康庄的三年她早已懂得来享受奶奶和妹妹的爱,同时她也回馈给这两个人微不足道的自己的爱。十一岁的她经过在后山庄的磨砺,早已是享誉全庄的干活的好手。在这个没有压迫、剥削,只有爱的家庭里生活,她是那样的愉快。
走过村委就要上万泉河了,穿过万泉河就要到家了。当她准备上万泉河的时候,她突然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所以又返回村委去了。
“我错了,我认罪,我是资产阶级的走狗……”万远晴背上挂着个小纸板,上面写着“打到大地主大封建”。在两个人的挟制下,跪下,起来,跪下,起来的喊着口号认罪,一遍又一遍。
万远晴透过侧脸看清了批斗她的这个男人,万泉水也牢牢的记住了这个男人的面孔。这就是那个收购她镯子的古董店老板。她曾经觉得这张脸是那样的似曾相识却又无处可寻。今天从他眼睛里看到的仇恨是那样的似曾相识,像极了一只受尽屈辱的狼,眼睛瞪着她,眼珠仿佛就要蹦出来。她穿越到当年那个孩子的身上。她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报复。是这个男人将玉镯子送给公家,并告发了她,说她收藏古玩,是封建社会残留的祸害,有复古之心。
这时她终于将那天收购她玉镯子老板的脸和记忆中那个孩子对上了号。她忽然想起那天收购玉镯子时老板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是那样的阴险狡猾。于是,她对他的记忆像是一滴泼洒在宣纸上的水墨,一点一点的扩大,直到成为一幅画。
万远晴跪在地上,跪在这个男人面前。时间就是这样让四十二年前和今天的场景完美巧妙地衔接在了一起。四十二年前,那个二十八岁的万远晴跪在地上,跪在这个男人的面前。今天他同样跪在这个男人的面前。
十八岁的万远晴嫁给了十四岁的蔡子做童养媳。她每天精心的照料着这个小孩子,或者跟着婆婆在田里干活儿。生活的单调和反复开始使年轻的她滋生了一个逃跑的念头。于是她开始夜夜做梦,梦见她奔跑在那金色的麦浪里,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纤长的手指上……她在沉醉在金色的麦浪里……
终于在蔡子二十岁的那一年,她一生悲苦的宿命从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