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还在震。
青铜匣上的血丝像活了一样往上爬，陈默盯着那五个新浮现的字——“绑定失败，重试中”，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知道要糟。
下一秒，脚下的土地裂开，黑雾涌出，带着一股烧焦电线的味道。三道黑影从地缝里弹出来，动作快得像抽搐的录像带。
他往后跳，肩膀撞上碎石堆，右手本能摸向口袋里的记事本。可太快了，对方手里闪着蓝光的针头已经贴到他脖子。
擦过皮肤，火辣辣的。
身体一下子软了，像是被人抽走了膝盖骨。他倒下去的时候，眼角扫到张建国被两个特勤组的人架着拖走，嘴里还在喊：“陈老师！我唱得对不对？”
没人回答他。
耳边只剩一个声音，压低了，带着电子混响：“佐藤大人要的不是数据……是你的脑子。”
然后是风声，黑暗，颠簸。
再睁眼时，头顶是锈迹斑斑的铁皮屋顶，几块破瓦漏下月光。他躺在地上，手腕被铁链锁在一根粗管子上，链条连着墙角的粉碎机，那机器还通着电，指示灯一闪一闪。
他动了动手指，麻感还没退。
四周很静，只有远处传来滴水声。一、二、三……每三下就停一下，像卡了壳的节拍器。
他皱眉。
这节奏不对劲。
但偏偏又有点熟。
像幼儿园门口放的那首歌。
《健康歌》？
他没时间细想。
门开了。
一个女人走进来。左脸像是被火烧过，右臂是金属做的，关节处泛着冷光。她手里拎着一把刀，刀身弯成波浪形，滴着暗红液体。
夜莺二号。
她站定，机械臂发出齿轮咬合的声音。
“最后一个机会。”她说，“交出算法口令。”
陈默喘了口气，嗓子干得冒烟。
他抬头看着她：“你说的是哪个？广播操第三式分解节奏，还是广场舞BGM匹配真气流速的那个？”
“别装傻。”她往前一步，刀尖抵住他喉结，“核心算法。能让人一听就会、一学就通的那个原理。”
陈默笑了下。
“你要是早点报名成人班，现在也不用拿刀逼我。”
夜莺二号眼神一冷，机械臂突然伸长，咔的一声扣住他太阳穴。
“我给你十秒。”她说，“不说话，我就直接提取脑波。”
冰凉的探针从指尖弹出，贴上他额头。
他闭了下眼。
不行，不能让她得手。
女儿画的“小熊抱树”突然蹦出来。那天她趴在地上，两条胳膊抱住柱子，笑嘻嘻地说：“爸爸你看！我变成小熊啦！”
那动作……看似笨拙，其实是把重心完全交给了外物，借力打力。
他猛地睁开眼。
“好。”他说，“我说。”
夜莺二号松了半分力。
“但你得让我做一遍。”他嗓音沙哑，“不然我说不清楚。”
“做什么？”
“基础演示。”他扯了扯嘴角，“你们偷录那么多视频，没见过我亲自领操吧？”
她眯眼看他，几秒后点头：“可以。开始。”
铁链哗啦响。
他慢慢挪动身体，靠着管道坐直。双手被锁，只能靠腰和腿发力。
他深吸一口气，喊出第一句口令：
“一二三四！小熊抱树！”
人猛地往左一扭，肩膀撞上铁管。
咚！
声音不大，但在空厂房里回荡了一下。
夜莺二号皱眉：“你在干什么？”
他不理她，继续喊：
“五六七八！转体抱柱！”
身子又撞过去。
咚！
这次频率变了。
她后退半步，机械耳转动，捕捉声音波动。
“你故意的。”
“哪有。”他喘着气，“教学必须标准。”
再来一次。
“一二三四！小熊——”
整个人猛甩，锁链绷直，撞击铁管。
咚！！！
这一下，整根管道都震了。
屋顶掉灰。
角落里一台老旧音响突然亮了灯。
滋啦——
音乐响起。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健康歌》。
全场骤亮。
灯光不是来自天花板，而是四面墙角自动启动的投影。画面里一群孩子蹦蹦跳跳，做着广播体操。
夜莺二号脸色变了：“关掉它！”
她冲上来，刀往下劈。
陈默侧头躲开，铁链顺势一甩，再次砸中管道。
咚咚咚！
三连击。
音响切换节奏，歌声变调，音量拉满。
“我们来做运动！嘿！”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直升机旋翼声。
轰——
屋顶被炸开一个洞，灰尘暴雨般落下。
三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地翻滚，迅速散开。黑色作战服，头盔上显示热成像界面，胸前标着“特勤一组”。
领头那人摘下头盔，露出王大川的脸。
“目标区域封锁！”他吼，“声波压制启动！”
身后两人抬出设备，按下按钮。
嗡——
空气像水波一样荡开一圈涟漪。
厂内所有声音都被压扁，只剩《健康歌》还在顽强播放。
夜莺二号转身要逃，机械臂却踩上了废弃传送带。履带突然转动，把她往粉碎机方向拖。
“停下！”她狂按手臂开关。
没用。
齿轮卡进关节，发出刺耳摩擦声。
她越挣扎，陷得越深。
“救我！”她对着通讯器喊。
没人回应。
只有儿歌循环：
“爸爸妈妈齐运动，健康快乐最——棒——”
她被卡在入口，半个身子悬空，机械臂扭曲变形，嘴里开始无意识跟着哼：“左三圈……右三圈……”
特勤队员冲上来铐住她。
陈默瘫坐在地，手还在抖。
王大川走过来，解开铁链。
“你还真敢演。”他说，“知道我们追踪了多久？”
陈默揉着手腕：“比你们跑得快的坏人，早把我切成片寄去东京了。”
王大川递来一瓶水，又掏出通讯器：“局长让你别乱跑。”
“我没跑。”他灌了一口水，“是他们绑我。”
抬头看去，厂房角落站着三十七个身影。
全是妖兽。
灰毛，利爪，额上有裂眼。此刻却一动不动，四肢摆出标准儿童广播体操姿势，眼睛盯着投影屏幕，像被催眠。
【短视频弹幕】
“这是什么新型驯兽术？”
“建议全国幼儿园推广！”
“我娃昨天才学会这操，难道他已经是预备役修行者？”
“楼上清醒点，那是S级以下妖兽！”
陈默看着它们，忽然笑了一声。
“原来……”他低声说，“最简单的动作，也能困住最凶的怪。”
王大川拍拍他肩：“走吧，回去写报告。”
他没动。
目光落在自己裤子口袋上。
记事本还在。
最后一页，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小熊，抱着树，下面写着一行字：
“爸爸加油。”
他合上本子。
站起身。
门外月光照进来，照在粉碎机口。
夜莺二号的机械臂还在抽搐，每动一下，就挤出半句走调的儿歌。
“脖——子——扭——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