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鹤飞过菜市场的时候,张建国正剁鱼头。
刀起刀落,咔咔两声,鱼头裂开,血水溅到围裙上。他甩了甩右手,小指缺了半截,老毛病一到阴天就发麻。但这两天不一样,手三阳经像通了电,每次挥刀都有股劲从肩井窜到指尖。
“我老张卖鱼三十年,”他一边剁一边哼,“就没见过今天这手感。”
旁边摊主探头:“老张你又练功?”
“这不是练,是干活。”他白了一眼,“杀鱼也是修行,陈老师说的。”
那人摇摇头走了。谁信一个卖鱼的能修出真气?可他们没看见,张建国每剁十下,刀锋带出一道肉眼难辨的弧光,在石板地上留下浅痕。
他今天特意换了块废弃花岗岩当砧板。石头一人高,是早年工地留下的废料,没人动得它分毫。可刚才他试了试,刀尖一点,石头嗡嗡震。
“有点意思。”
他退后两步,扎了个马步,深吸一口气。这一招叫“断浪斩”,是他把陈默教的广播操第三式和杀鱼动作揉在一起自创的。刀举过头顶,腰背拧紧,全身力气灌到右臂。
“嘿!”
菜刀劈下。
不是砍在石头上。
是空气先裂开一道缝。
轰!
巨石从中炸开,碎石四溅。人群尖叫着往后退,几个买菜大妈直接扔了塑料袋,连滚带爬躲进凉亭。
烟尘散去,原地只剩半截石头,中间嵌着个青铜匣子,巴掌大,表面刻满看不懂的纹路。
有人哆嗦着念:“全……全民贡献度+500?”
围观群众愣住。
【短视频弹幕】
“这啥?国家发红包?”
“老哥你确定不是提前埋好的道具?”
“建议查查是不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申报项目。”
“楼上闭嘴,我刚录下来上传了,点赞破十万抽奖送鱼头!”
张建国蹲下来,摸了摸匣子。冰凉,但有轻微震动,像在回应他的呼吸节奏。他咧嘴一笑,顺手从案板上捡起个鱼头骨。
“来来来,试试这个。”
他用鱼头骨轻轻敲了一下匣子。
铛。
声音不大,可那行字突然亮了,金光一闪,“+500”跳得更明显。
他又敲一下。
“你是我天边——”
走调的《最炫民族风》响起来。
每唱一句,敲一下,匣子就闪一次光。周围人傻了,有个小孩指着喊:“爸!那个叔叔在给盒子充电!”
张建国不管,拍着膝盖打节拍,继续哼:“最美的云彩~”
这时一辆灰色电动车拐进后山巷口。
陈默来了。
他停下车,运动服都没换,胸前“中华有灵”四个字被太阳晒得发白。刚才他在办公室改教案,手机突然震动,系统提示:“检测到高值贡献源激活,坐标:西区后山废弃料场。”
他以为是哪个学生乱按按钮。
结果赶到现场,看到的是劈成两半的巨石,和坐在上面唱歌的鱼贩。
“老张。”他喊了一声。
张建国回头,咧嘴一笑:“陈老师!你来得正好!我刚解锁个宝贝!”
陈默走近,盯着青铜匣。没有锁孔,没有机关,可文字清晰浮现,能量读数稳定上升。这不是个人机缘,是系统对群体行为的认可。
每一个普通人坚持修炼、传播功法的行为,都在积累“贡献度”。
而张建国,是第一个无意中触发的人。
“你拿鱼头敲的?”陈默问。
“对啊,”张建国理所当然,“我天天拿它练‘断骨劲’,手感熟。”
陈默沉默两秒,掏出记事本快速画下动作轨迹。菜刀挥动频率、鱼骨敲击角度、哼歌节奏——全部和基础吐纳节拍吻合。
草根修行,真的成了。
他抬头看向四周。人群还在拍照录像,有人已经开始直播,标题写着“菜市场惊现神秘宝箱!疑似国家隐藏任务”。
“别碰那匣子。”陈默说。
“我知道,”张建国摆手,“等你来。”
两人并肩站着。阳光照在碎石堆上,反射出刺眼光斑。
就在这时,地面微微晃了一下。
不是地震。
是脚步声。
很沉,隔着林带传来,一步一颤,压得树叶沙沙响。
陈默立刻转身,挡在张建国前面。右手伸进口袋,握住记事本边缘。
林子深处,一棵树突然晃动。
接着是第二棵。
第三棵。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穿行,体型不小。
“什么情况?”张建国站起来,还拿着鱼头骨。
“别动。”陈默低声说。
那声音越来越近。低吼一声,不像野猪,也不像狼。喉咙里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听着让人牙酸。
直播镜头开始抖。
【短视频弹幕】
“等等!后面树林是不是动了?”
“我头皮炸了!快跑啊!”
“主播别拍了赶紧删视频!”
“这绝对不是特效!你们看地上落叶在滚!”
张建国却没怕。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鱼头骨,又看了看青铜匣,忽然笑了。
“陈老师,”他说,“你说我老张卖鱼三十年,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天?”
陈默没回答。
他盯着林带边缘。那里,一片叶子缓缓飘落。
然后被一股气流掀飞。
一头野兽踏出树影。
肩高接近两米,皮毛灰黑,四肢粗壮,爪子踩在地上留下焦黑印记。最吓人的是头——像狗,但额前裂开一道缝,露出半个发红的眼球。
妖兽。
而且是受过改造的那种。
它停下,鼻子抽动,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青铜匣上。
喉咙里发出低鸣。
陈默一把拉住张建国后领:“趴下!”
话音未落,妖兽猛冲而来。
速度快得带出残影。
陈默抬手就想喊口令,可这里不是操场,不能随便发动集体功法。他只能侧身一滚,抓起地上的菜刀。
刀柄沾了鱼血,滑。
但他握住了。
妖兽扑空,撞翻凉亭柱子,砖瓦哗啦砸地。它转身,嘴角咧开,露出锯齿状牙齿。
围观人群四散奔逃。
直播中断。
只有一个镜头还开着,是绑在路灯上的监控摄像头,画面剧烈晃动。
【官方通报】
> 检测到西区后山出现S级以下妖兽活动迹象,来源不明,行动模式异常。初步判定为非法生物实验体逃逸,已通知就近特勤人员介入。
> 周边居民请勿靠近事发区域,避免引发二次伤害。
张建国没跑。
他蹲在石堆后面,手里紧紧攥着鱼头骨。那东西冲过来时,他脑子一片空白,可身体还记得动作。
断骨劲,七次呼吸,刀随身转。
他慢慢站起身,面对妖兽方向。
“陈老师!”他喊,“它怕节奏!刚才我唱歌的时候它没动!”
陈默一愣。
对。
很多妖兽对特定频率敏感。
广场舞能震伤夜莺,是因为节奏打乱了她的经脉运行。眼前这头,说不定也怕规律性声波。
他迅速翻记事本,找到一段简谱。
“老张!接着唱!唱刚才那首!”
“啊?现在?”
“唱!”
张建国咽了口唾沫,举起鱼头骨,对着妖兽,扯开嗓子:
“你是我天边——”
铛!
鱼骨敲在青铜匣上。
声音清脆,传出去老远。
妖兽猛地一顿,耳朵竖起,眼中红光闪烁。
“最美的云彩——”
第二下。
它的头开始晃,像被人用锤子敲了后脑勺。
陈默抓住机会,往前踏一步,双手展开,嘴里喊出改编口令:
“一二三四,左脚蹬地;五六七八,抱头蹲下——”
这是最基础的避险操。
哪怕不会真气的人也能做。
张建国听懂了,立刻跟着做动作,一边跳一边继续敲匣子唱歌。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
铛!铛!铛!
节奏稳定,声波扩散。
妖兽痛苦地低吼,前腿跪地,脑袋左右摇晃,像是要挣脱什么束缚。
它想冲上来,可每动一下,就像撞上无形墙。
陈默嘴角扬起。
成了。
民间智慧,有时候比军用操还好使。
他正要再喊一段口令,忽然发现不对。
妖兽的第三只眼,开始渗血。
血不是往下流。
是往上飘。
一缕暗红色丝线,脱离伤口,朝着青铜匣飞去。
陈默瞳孔一缩。
“老张!别唱了!”
可已经晚了。
那丝血线触碰到匣子表面,瞬间蔓延,像蜘蛛网一样覆盖整个青铜器。
文字变了。
“全民贡献度+500”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五个新字:
“绑定失败,重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