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裂痕。
陈默盯着那条断线，没擦。他右手还搭在抽屉把手上，刚才检查过三次——涂鸦原件锁死了。窗外的夜和昨天一样黑，但那道红光再没出现。
他低头继续画。
把“小熊伸懒腰”的起手角度改成45度，标注呼吸节奏：吸气时抬手，呼气时弯腰，“噗”声必须短促有力。接着是“小鸭子走路”，左右摇摆不是乱晃，重心偏移要控制在五厘米内，每步落地瞬间脚趾抓地半秒。
他翻页，写下标题：《幼儿炼体十二式·试行版》。
右下角画了个戴草帽的小人，蹦跳转圈，配文：“一二三跳！呼——噗——”。这是第七式“小青蛙跳荷叶”，也是女儿涂鸦里最顺的一套。
手机震动。
弹窗提示：【国家修行局·内部简报】已读。内容还是那句：“境外高频信号锁定青云区域，疑似目标为低龄个体。”
他关掉屏幕，把记事本合上，塞进运动服内袋。这稿子不能留电子版，也不能让第二个人看到全貌。
第二天上午九点，附属幼儿园活动室。
陈默站在玻璃门边，手里拎着一袋彩色软积木。幼教老师小张迎上来，皱眉：“陈老师，十分钟真能搞定？园长说可以试，但出了事你负责。”
“放心。”陈默咧嘴一笑，“就带孩子做游戏，唱儿歌那种。”
“可你昨天发的通知写的是‘亲子互动操教学实验’……”
“对啊，家长不来，我当爹的先示范。”
小张还想说话，陈默已经推开活动室门。
五个孩子围坐一圈，陈小柔举着手喊：“爸爸！我们等你好久了！”
他走过去揉她脑袋：“今天教新动作，比小熊拳还好玩。”
转身面对孩子们，清清嗓子，突然扯开嗓门：
“小青蛙，绿油油，跳到东来跳到西——”
双手举起，原地蹦一下。
“一二三跳！呼——噗——！”
孩子们愣了半秒，爆笑。
“再来！”一个穿蓝衣服的小男孩站起来，学他蹦。
一遍、两遍、三遍。
陈默放慢速度，逐个纠正姿势。抬手要像拿棉花糖，不能用劲；落地要膝盖微弯，屁股往后坐；转圈时手心朝天，好像托着气球。
八分钟后，五个孩子的额头都冒汗了。头顶飘起淡淡白雾，在空调风下轻轻晃动。
小张老师站在角落，手指掐着手腕上的表。
时间到。
她刚想开口叫停，那个三岁男孩突然大叫一声：“我要变身啦！”
腾地跳起，双手往前一抓。
咔嚓！
旁边一人高的积木塔直接炸开，塑料块飞了一地。
所有人都静了。
小张老师后退半步，撞到墙上挂钩，一串钥匙掉下来也没捡。
“这……这力道不对……”她喃喃，“上周体检，他连握力测试都没过……”
陈默蹲下，摸了摸男孩的手掌。皮肤温热，掌心有轻微茧痕——那是真气运行摩擦经络形成的痕迹。
他抬头看监控摄像头，红灯亮着。
糟了。
当天下午三点十七分。
热搜第一：#三岁幼儿徒手拆乐高#
视频片段只有十二秒。画面里小孩蹦跳几下，然后一爪挥出，积木塔粉碎。背景音是陈默的大嗓门：“一二三跳！呼——噗——！”
弹幕爆炸：
【不是特效？我儿子昨天玩这个动作，今早把我家花瓶震裂了】
【全球婴幼儿玩具股集体暴跌，好孩子股价跌停】
【日本某早教机构紧急下架“亲子律动课”宣传视频】
【美国FDA发布声明：暂未发现此类现象，怀疑视频造假】
陈默正坐在幼儿园办公室改教案，手机连续弹出二十多条消息。
李雪梅来电。
他接起来，对方声音压得很低：“谁录的？”
“应该是小张老师，她说太震撼了，随手发群里分享。”
“现在全网都在扒‘呼噗操’口令！外网已经开始翻译教学了！”
“我知道。”陈默看着窗外，“我已经删了云备份，但她手机里的原始视频还在。”
“立刻让她交出来。”
“我已经说了。她挺配合，就是有点懵，一直问‘这真是普通游戏吗’？”
“告诉她，这不是游戏。”李雪梅顿了顿，“是从今天起，所有参与测试的老师，签署保密协议。”
电话挂断。
陈默走出办公室，找到小张老师。她正抱着平板重看视频，脸色发白。
“对不起……我没想……”
“不怪你。”他递上一份文件，“签个字就行。以后这类活动，没有我现场批准，不准录像。”
小张颤抖着手签下名字，忽然抬头：“陈老师，这套动作……真的能让小孩子变强？”
“不止是强。”他说，“是让他们活得更久。”
晚上十一点。
门铃响了一下。
陈默开门，门口没人，只有一个快递盒，放在地垫上。单子没写寄件人，收件人是“陈小柔”。
他抱起盒子回屋，放在茶几上，戴上手套剪开胶带。
里面是那只兔子玩偶，陈小柔最爱的那个。
现在它左眼破了，棉絮从裂缝里漏出来，右耳缠着一块金属片。血迹已经干了，暗红色，沾在绒毛上。
他用镊子夹起金属片，翻过来。
背面刻着一行小字：NIGHTINGALE-02。
指纹识别芯片。
他拿出检测仪扫过玩偶表面，数值跳动。残留气息含有微量妖兽基因波动，等级B级以下，不具备即时威胁，但来源明确——是失败任务后的报复性投放。
不是杀人，是警告。
他把玩偶装进密封袋，拍照上传加密通道，附言：【夜莺二号首次现身，目标确认为儿童关联物。建议启动低龄防护预案。】
然后翻开日记本，写下一句：
“她们开始针对孩子了。”
他起身走到女儿房门前，轻轻推开门。
小柔睡得正熟，嘴里还嘟囔：“明天……还要教小熊拳……”
他站在门口看了很久，才回到客厅。
坐下，打开电视。
新闻正在播：“受国际早教市场震荡影响，国内多家婴幼儿品牌宣布暂停新品发布……”
他关掉电视，拿起记事本。
翻到空白页，开始画新动作。
第十三式，专为三岁以下设计。
名字还没想好。
他刚画完轮廓线，准备标重心偏移值。
门外传来动静。
不是门铃，是信箱盖弹开的声音。
他猛地抬头。
站起身，快步走到玄关。
打开信箱，里面有一张纸。
白纸。
上面打印着一行字：
“你女儿的动作，我们录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