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着，直播标题不断刷新。
【卧槽！街头惊现血人妹！是不是昨晚那个跳舞大妈抓的间谍？】
夜莺看见马路对面的大爷举着手机对准自己，立刻低头。她想加快脚步，但左腿机械关节发出刺耳摩擦声，每走一步都像在撕肉。她刚拐进小巷，通讯器震动了一下。
【信号弱，传输中……】
她靠墙站住，背包贴着水泥地滑下来。手抖得厉害，但她还是把SIM卡拔了。不能让追踪继续。可视频已经传出去了，不止一条。
她抬头看天，东方发白，路灯一盏接一盏熄灭。
她必须离开这里。
不能再走主路。
她拖着腿绕到居民楼后侧，找到一扇没关严的窗户。破晓的光落在她脸上，照出干涸的血痕和裂开的嘴唇。她翻窗的动作很慢，右臂机械装置卡顿，试了三次才撑上去。
床单从肩上滑落一半，沾着泥和血，像块破布挂在身上。
她爬进去，摔在地板上，膝盖砸出闷响。屋里没人，是杂物间。她喘了几口气，摸了摸背包——存储卡还在。
任务还没结束。
只要数据送回去，她就还有价值。
她爬起来，贴着墙走向另一头的门。刚拉开，楼下广场突然响起音乐。
《最炫民族风》remix版前奏炸开，音量拉满。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
不是因为声音大。
是因为节奏。
四拍一个循环，藏着低频震荡。普通人听着带感，练过功的人听了会共振经脉。她现在经脉错乱，真气逆行，这音乐就像往伤口上撒盐。
更糟的是——肌肉记忆被激活了。
第七式“双扇斩风”的动作残影突然浮现。她右手不受控地抬起来，手腕一抖，做了个开扇动作。
这一下牵动全身。
紊乱的真气瞬间暴动，从膻中穴冲向四肢。她闷哼一声，扶住门框，指节发白。音乐继续，鼓点越来越密。
她咬牙，想强行迈步。
可下一组节拍来时，右腿突然发软，膝盖一弯，整个人从楼梯滚了下去。
咚、咚、咚！
她撞翻两个塑料桶，最后滚进路边大型分类垃圾桶，头朝下栽在厨余垃圾里。
馊味扑鼻。
蛋壳、菜叶、剩饭糊了她一脸。
她挣扎着抬头，头发黏成一缕一缕，血和汤汁混在一起往下滴。
巷口几个晨练的大妈停下脚步。
“哎哟！”一个穿粉红运动服的阿姨指着垃圾桶，“这是谁啊？喝多了掉进去啦？”
旁边老头眯眼看了两秒，突然乐了：“这不是昨晚直播里的那个嘛！说是有洋间谍偷学咱们广场舞，练岔气了！”
“真是她？”另一个大妈掏出手机，“哎呀快拍！这不就是真人版‘国际笑话’吗！”
镜头怼脸拍过来。
夜莺伸手挡，结果碰倒了一袋湿垃圾，整包烂菜叶扣她头上。
弹幕瞬间刷屏。
【哈哈哈哈救命！这女的怎么长得像夜莺？】
【别问，问就是来学艺的】
【建议改名叫〈间谍的最后一舞〉】
【笑死，偷技术反被广播操干废】
【家人们谁懂啊，我上班迟到就是因为笑太久】
有人开始直播连麦。
“老铁们看！这就是昨晚试图窃取我国修行秘技的境外人员！目前状态——翻垃圾桶失败，实战评分零分！”
“礼物刷起来！给她凑钱买张回国机票！”
哄笑声越来越大。
夜莺终于爬出垃圾桶，踉跄站起。她满脸污物，衣服破烂，左眼机械瞳孔缩成竖线，还在不停抽搐。她想跑，可刚迈出一步，又有音乐响起。
另一头广场也开始了。
同样的BGM，同样的节奏。
她的手臂又动了一下。
这次是第八式“落地生根”。
她本能下蹲，重心下沉，可地面太滑，脚底一打滑，直接坐倒在污水坑里。
啪！
水花四溅。
弹幕爆炸。
【坐得标准！建议申遗】
【这动作我奶奶都能做】
【她是不是以为自己还在练功？】
【建议东京修行联盟把她当反面教材放宣传片里】
一个戴草帽的大爷走近，围着她转了一圈，摇头：“哎，年轻人，文化差异咱理解，但你也不能硬抄作业啊。咱这操是养命的，不是拼命的。”
他掏出手机扫码：“我给你打个差评。”
人群越聚越多。
有人认出她背包上的标志，是某国情报机构通用编码贴纸。
照片立刻被上传。
十分钟，播放量破百万。
热搜第一：#国际笑话#
外交部官微转发视频，配文：“文化交流要注意安全。”
底下评论炸锅。
【上次这么丢人的是偷故宫WiFi密码的那个】
【建议他们派个会跳广场舞的来，至少能活着回去】
【这哪是间谍，这是行为艺术留学生】
夜莺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
她知道完了。
形象毁了，任务失败，组织不会认这种丑态百出的执行记录。她想销毁所有痕迹，可手机已经被污水泡坏，通讯器只剩最后一点电量。
她打开加密通道，输入简报。
“目标技术非纯动作体系。含呼吸节律与经络引导，无法通过影像复制。建议启用拟态神经芯片载体执行下一步窃取。”
发送。
系统回执：【信息已接收。执行评级：F级。后果自负。】
她盯着屏幕，手指停在空中。
没有安慰，没有指令，只有四个字——后果自负。
她闭上眼，靠在墙上。
远处警笛声隐约传来。
她不能被抓。
她撑着站起来，一瘸一拐走向桥洞。那里黑，没人去。她钻进去，蜷在角落，从夹层取出备用通讯模块。
插上。
屏幕亮起。
东京，修行联盟总部。
佐藤健一坐在和室中央，面前投影正播放完整视频。
画面定格在夜莺坐在污水坑里的瞬间。
他手里茶杯突然碎裂，瓷片扎进掌心，血顺着指尖滴在榻榻米上。
他没动。
也没喊疼。
只是盯着屏幕，声音冷得像冰。
“人类的情感节律……果然无法复制。”
他抬手，按下内线。
“通知实验室。启动‘夜莺二号’项目。植入拟态神经芯片，模拟心跳、呼吸、情绪波动。我要完整的口令核心算法。”
通话结束。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外面雨刚停。
他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左眼眼罩微微颤动。
而在城市边缘的桥洞里，夜莺的通讯器屏幕闪烁两下，自动关机。
最后一格电耗尽。
她抬起头。
桥面上，一辆环卫车缓缓驶过。
车顶喇叭正在播放早间新闻。
“今日全国广播操更新版本，新增健康提示：练习时请勿模仿非正规动作，避免造成身体不适。”
音乐响起。
还是那首《最炫民族风》remix版。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她的右臂突然抬起。
五指张开，做出开扇动作。
她没控制它。
肌肉记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