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天刚蒙蒙亮。
陈默站在社区早餐摊前，手里捏着一根油条。
他右手掌心还带着那道闪电状的灼伤，袖口上干掉的鼻血蹭出一道暗红印子。
昨天那场雨停了，但他整个人还是飘的，像是骨头被重新组装过一遍。
他咬了一口油条，还没咽下去，就听见远处“轰”一声响。
抬头一看，广场东侧的音响台炸了。
不是电短路那种炸，是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掀翻了，两个大喇叭飞出去三米远，遮阳棚也塌了一半。
人群哗地散开又围拢，手机全举了起来。
“我靠！老太太御物啊！”
“这扇子一挥，风都带弧线！”
“快录快录！抖音要爆了！”
陈默顺着声音看过去。
一个穿红色太极服的老太太正收势站定，手里一把朱砂红扇合得啪一声响。
她背后一圈落叶打着旋儿落地，地面砖缝里有细灰在微微跳动。
是他教的十二式。
前三式：提膝导气、熊蹲沉脉、展臂开云。
动作顺序没错，但发力方式偏了。
尤其是“展臂开云”，本来是引导真气从指尖溢出，形成微循环，结果她当成扇子功在甩，劲力外放，直接打出小型气旋。
陈默把油条塞进嘴里，一手捂住差点掉出来的润喉糖，快步往广场走。
那老太太正是周淑芬。
他记得她，高三（2）班张伟的外婆，以前在校门口骂游戏厅老板能骂十分钟不带重样。
现在她站在空地中央，脸不红气不喘，眼神发亮，周围一群老头老太太围着问：“周姐你这招叫啥？”“练了几天？”“对腰椎间盘突出管用不？”
陈默挤进去，一把按住她手腕内关穴。
周淑芬猛地一震，手臂一麻，真气顿时断流。
“别跟着感觉走！”陈默说，“呼吸要慢半拍。”
周淑芬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我就知道是你编的操！我孙女打印出来给我看的，标题叫《我们老师教的神仙操》，我练了六遍，早上五点就开始。”
旁边有人喊：“拍到了拍到了！#中国大爷修仙# 已经三万转发！”
弹幕瞬间刷满画面：
【前方高能！大妈扇出龙卷风！】
【这要是参加广场舞大赛，裁判直接给跪了】
【求教学视频！我妈天天跳伤膝盖！】
陈默松开手，环视一圈举着手机的人。
他说：“这是基础养生操，有高血压、关节炎的别硬撑。”
说完转身就要走。
十几个大爷立马围上来，把他堵在长椅边上。
“同志！我老寒腿能不能练？”
“我打太极三十年，能不能把这段融进去？”
“我坐轮椅行不行？躺着比划行不行？”
“有没有降血压版本？”
“我闺女考研焦虑，能出个安神版吗？”
问题一个接一个，声音越来越大。
陈默从口袋里掏出润喉糖，挨个塞过去。
糖发完了，人还没散。
他蹲下，在泥地上捡了根枯枝，开始画图。
“所有动作都能改。”他说，“关键是你们的身体得听得懂口令。”
他在地上画了个简笔人，标出膝盖、脊椎、脚尖位置。
“膝盖不过脚尖。”
“吸气像闻花香。”
“动作慢三分，别抢节奏。”
有个戴老花镜的大爷凑近看，突然说：“你就是那个引雷的体育老师吧？”
陈默没否认。
人群安静了一秒。
然后更多手机对准他。
“老师！能不能出音频？”
“广播体操那样，每天早上放？”
“我们社区能申请定点教学吗？”
陈默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今天回去就联系学校广播站，录个中老年适应版。”
“先听音频，别自己乱加动作。”
“再打出气旋，下次砸的是人。”
他转身要走，周淑芬追上来握手。
“陈老师！你这套操，真能让人挺直腰杆！”
她回头喊，“姐妹们！重新排队！动作放慢三分！不准抢拍！”
队伍真的重新排了。
二十多人站得整整齐齐，连扇子展开的角度都统一了。
陈默走到广场边缘长椅坐下。
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热搜第一：#中国大爷修仙#
第二：#广场舞大妈扇飞音响#
第三：#求陈老师出养老版口令#
私信炸了。
教育局问“是否参与民间传播”。
卫健委转发文件《关于规范群众性健身活动的紧急通知》。
还有三个出版社发合作邀约，标题写着《三天筑基不是梦》。
他一条都没回。
打开记事本，翻到空白页。
开始画分解动作图，标注呼吸节点和常见错误。
右下角写一行小字：**中老年适应版·第一稿**。
这时，一条新闻弹出来：
【东京浅草寺今晨突起七级怪风，持续七分钟，风铃狂响，鸟居晃动，守庙人称“百年未见”。】
他盯着看了两秒，没点开。
把手机扣在长椅上，继续画图。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
远处广场上，音乐换了。
不再是《最炫民族风》，而是他自己早操常用的节拍器音频。
周淑芬站在前面领操，动作缓慢但有力。
“提——膝——”
“沉——腰——”
“展——臂——”
二十多把红扇同时展开，像一片燃烧的火。
弹幕又开始刷：
【家人们谁懂啊！我妈突然开始打坐了！】
【我爸扔了象棋来问我有没有口令录音】
【举报了！举报这个邪教组织！……等等，让我先把视频转给爸妈】
陈默低头看自己的手。
掌心那道灼伤还在发烫。
他知道，从昨晚那道金光落下开始，有些事已经控制不住了。
但他不能停。
记事本翻到下一页，他写下第一句口令：
“第一式：提膝导气——膝盖抬高，吸气入腹，想象你在闻一朵桂花。”
笔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动作不到位，别强求。真气乱窜，伤的是自己。”
他合上本子，抬头看向广场。
周淑芬做完第三式，队伍整齐划一，地面砖缝里的灰又开始跳。
突然，一个老头动作快了半拍。
“展臂”时猛地发力，手臂一甩——
一道气流冲出，啪地打在一棵梧桐树上。
树叶哗啦抖了一圈，几片叶子旋转着飞起来，像被无形的手托着。
人群“哇”了一声。
陈默立刻站起身。
他快步往空地走，嘴里喊：“慢！呼吸慢半拍！”
周淑芬也发现了，立刻抬手示意暂停。
队伍停下，所有人看着那几片悬在半空的叶子慢慢落下。
没人说话。
三秒后，一个大妈小声问：“周姐，咱们是不是……也能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