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站在中央，灰色运动服早就湿透，贴在身上。胸前“中华有灵”四个字被雨水冲得发亮，他没擦，也没躲。
刚才签完那份红头文件，王大川说要带他去监控室查无人机。
他转身就走出了办公楼，一句话没多说。
现在他只想做一件事——把这十二个动作，从头到尾练一遍。
不是演示，不是测试，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第一式：提膝导气。
他右腿猛地上抬，膝盖对准胸口，同时吸气。
空气像刀片刮过喉咙，但他喊出口令：“提——膝！”
第二式：熊蹲沉脉。
他下蹲到底，双手虚抱，脊椎一节节压下去。
雨水顺着发梢流进眼睛，他眨都不眨。
第三式：展臂开云。
双臂横向拉开，指尖微微发麻。
他知道那是真气开始走通手三阳经的信号。
第四式：震脚破障。
左脚猛然跺地，泥水炸开一圈波纹。
教学楼走廊尽头，学生B缩在门框后，手机死死对着这边拍。
第五式：旋腰斩风。
腰部拧转，带动肩膀甩出劲力。
衣服上的水被甩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第六式：踮步行气。
脚尖点地，绕圈慢走，呼吸拉长。
每一步落下，脚底都泛起微弱白光，一闪即逝。
第七式：托天举鼎。
双手上举过头，掌心朝天。
雷声在头顶滚了一圈，没人动。
第八式：弓步冲拳。
前冲一步，右拳直出。
拳风撞开雨幕，打出一个短暂真空通道。
第九式：盘坐归元。
他直接坐在泥水里，双腿交叠，手放膝盖。
全身毛孔张开，吸收空气中游离的灵气。
第十式：跃身惊鹤。
他猛地弹起，整个人腾空半米，落地时稳如钉桩。
学生B手抖了一下，视频差点中断。
第十一式：环抱六合。
双臂圆撑，像抱着一颗看不见的大球。
体内的真气循环已经连成环，越来越快。
最后一式——
“第十二式！归元抱球——收——功！”
他大吼出声，声音穿透雨幕和雷鸣。
就在这一瞬，天空裂开了。
积雨云中间豁出一条缝，一道金光直射而下，正好落在操场中央。
陈默站着没动，那道光把他整个人罩住。
他的鼻孔突然流出两行血，顺着嘴唇滴到衣领上。
耳朵里嗡嗡作响，视线边缘开始发黑。
可他还咧着嘴笑。
远处教学楼侧门猛地被推开，李雪梅冲了出来。
她一只手举着一根金属杆，另一只手扶着左腿，跑得不稳。
“你不要命了？！”
她吼得嗓子劈叉，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淌。
那根杆子是工地借来的避雷针，此刻正对着天上那道光。
她一边往前冲，一边敲手里的保温杯。
杯盖没拧紧，枸杞泡的水洒了一地。
“陈默！你听见没有！那是雷！不是探照灯！”
她停在他面前两米远，喘得说不出话。
避雷针杵在地上，顶端微微颤动。
陈默抬手抹了把鼻血，往运动服袖子上蹭。
“校长……这叫引雷淬体。”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可能得加第十三式了。”
李雪梅愣住。
她看着他站的地方，地面一圈焦痕正在扩散，像是被高温烧过。
她没再上前。
学生B站在走廊尽头，手指紧紧攥着手机。
他刚才是想发朋友圈的，文案都想好了：《我们老师在操场上引雷了》。
可到现在，一个字都没打出来。
他低头翻开自己的笔记本。
里面抄满了陈默平时喊的口令，有些是他自己记的，有些是从别人那儿抄的。
第一页写着：“基础炼体诀·学生适应版”。
下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动作图解，还有他自己标注的呼吸节奏。
他手指有点抖。
天上那道光还没散。
金光映在积水里，像铺了一层会动的箔纸。
陈默站着没动。
他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不是更强，也不是更快，是一种……被认可的感觉。
就像这套操，本来只是他随口喊的动作，现在却被天地接住了。
李雪梅终于缓过气。
她把避雷针插进泥地，慢慢拧开保温杯盖。
喝了一口枸杞水，烫得直哈气。
“你知不知道刚才全校断电？”
“广播自动启动三次，全是乱码。”
“实验室的检测仪全爆了屏。”
她盯着陈默，“你说这是‘引雷淬体’，我信。”
“但你要死了，谁来教下一节课？”
陈默低头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衣服。
“不会死。”
“真要死，也得等我把第十三式编出来。”
他抬起右手，指向天空那道裂缝。
手指还在滴血。
学生B顺着他的手势抬头看。
云层深处，隐约有雷蛇游走。
每一次闪动，都让空气震一下。
他的笔记本掉在地上，沾了水。
但他没去捡。
李雪梅站了一会儿，忽然问：“这套操……真的谁都能学？”
陈默点头：“大爷大妈能跳，小学生能做，躺着的人也能在床上比划。”
“关键不是动作多标准。”
“是口令对了，身体自然就跟上。”
“那你现在这个状态……正常吗？”
“不算正常。”
“但也不算坏。”
“可能是功法成型，跟天地有了反应。”
“下次别人练，应该不会这么夸张。”
“应该？”
“……大概吧。”
李雪梅翻了个白眼。
她重新握住保温杯，没再说话。
远处，教学楼几扇窗户亮起灯。
有人拉开窗帘在看，有人拿着手机拍。
但没人敢下来。
整个操场，只有他们三个活人。
陈默深吸一口气，体内的循环终于平复下来。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焦痕，心想：明天得找人修草坪。
学生B终于往前走了几步。
他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又咽回去。
最后他只憋出一句：“老师……我能录下来吗？”
陈默看了他一眼。
“录可以。”
“但不准剪辑。”
“不准加滤镜。”
“更不准配《最炫民族风》。”
“啊？哦……好。”
“而且。”陈默指了指他手里的本子，“你记的东西，是对的。”
“不用怀疑。”
学生B愣住。
他没想到老师会看他写的笔记。
李雪梅喝了最后一口枸杞水，把杯子塞回包里。
她看了眼手表，凌晨两点十七分。
“明天早操照常？”她问。
“照常。”
“第一节就教十二式完整版。”
“谁晕倒，送校医室。”
“谁吐血，给瓶矿泉水。”
“谁飞起来……”
他顿了顿，“先拍照，再上报。”
李雪梅摇头：“你就不能说得靠谱点？”
“我说的是实话。”
她叹了口气，终于转身往回走。
走到门口，又停下。
“陈默。”
“嗯？”
“你要是真想加第十三式……”
“别在下雨天试。”
说完，她推门进去，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操场上只剩两个人。
雨小了些。
天上的金光还在，但变细了。
陈默低头活动手腕，关节发出咔咔声。
他感觉身体像被重新组装过一遍。
学生B站在原地，手机还举着。
他不敢关录像。
陈默忽然看向他。
“你为什么不练？”
“我……怕出事。”
“刚才那道光……太吓人。”
“吓人就对了。”
“说明有用。”
“可你流鼻血了。”
“流血才说明打通了。”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会不会飞？”
学生B咬了咬嘴唇。
他慢慢放下手机，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
那里空白了很久，现在他写下五个字：
**我要学十二式**
他合上本子，抬头看向陈默。
“老师，明天……我能第一个上台领操吗？”
陈默笑了。
“可以。”
“但有个条件。”
“您说！”
“明天带伞。”
“别学我傻站着淋雨。”
学生B用力点头。
陈默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天空。
那道裂缝正在缓缓闭合。
他抬起右手，轻轻握拳。
掌心有一道细小的灼伤痕迹，形状像一道闪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