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室挤满了人。
病床一张接一张排开，学生们横七竖八躺着，脸上还带着金血干掉后的痕迹。陈默站在王浩床边，手指轻轻碰了下他手腕。脉搏稳，呼吸匀，但人没醒。
他低头看自己记事本，刚写下的几行字墨迹未干：
【抬手翻掌——吸气】
【下蹲按地——呼气】
【节奏三二一】
这动作是他昨晚梦里看见的，父亲在血色月光下打拳，每一招都卡着呼吸节拍。醒来他就觉得能用，准备今天早操试一下。
结果学生全倒了。
他咬了口润喉糖，喉咙还是哑的。操场上那声口令喊完，几十个人同时抬腿又扑通倒地的画面还在脑子里转。
不是巧合。
他盯着王浩的手。
那只手突然动了。
食指和拇指圈成环，其余三指笔直伸出，像庙里佛像的手势。
陈默愣住。
他没教过这个。
也不是抽搐，是主动结印。
他凑近看，王浩眼皮底下眼球在动，像是在做梦。
“你在练功？”他低声问。
没人回答。
走廊传来高跟鞋声，越来越急。
门被推开，李雪梅冲进来，手里举着保温杯，脸涨得通红。
“教育局电话被打爆了！”她把杯子往桌上一砸，“家长问孩子怎么了，记者打电话要采访，我说你们集体中暑，谁信啊！”
陈默没抬头，继续盯着王浩的手。
“他们不是中暑。”他说。
“那是啥？流金血？背出太极图？你告诉我这是正常生理反应？”李雪梅声音拔高，“你又要作什么妖？”
陈默合上本子，终于抬头：“我不知道……但我正在找答案。”
李雪梅噎住。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发现这人眼神不一样了。不是慌，不是躲，是认真。
她喘了口气，压低声音：“王浩怎么样？”
“他在结佛印。”陈默说，“不是我教的，是他自己做的。”
“佛印？哪个庙里的？”
“不知道。但他体内有东西在动，像气流，顺着经络走。”
李雪梅皱眉：“你少给我整玄学那一套，现在要的是解释，不是说法。”
话音刚落，旁边床铺传来“咔”的一声。
两人转头。
女班长林小雨醒了。
她坐起来，动作僵硬，眼神空，像是刚开机的机器人。右手无意识搭在病床铁栏上，五指一收。
铁栏弯了。
像麻花一样拧了半圈。
护士尖叫：“天啊！她掰的？”
林小雨低头看手，眨了眨眼，好像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陈默立刻走过去：“林小雨，能听见我说话吗？”
她点头。
“疼不疼？”
摇头。
“刚才那一下，是你做的？”
她迟疑：“我……想抓栏杆，手一用力……就……”
陈默伸手探她脉。
跳得快，但有力，不是虚症。体温略高，但不出汗。真气在冲关。
他转身翻本子，撕下一页空白纸，快速画：
【呼吸节奏】
【对应穴位】
【子午流注？】
写完又划掉“？”改成“待验”。
李雪梅走过来：“你画什么呢？”
“他们在练功。”陈默说，“不是病，是修行。”
“修行？谁教的？”
“没人教。是我的口令触发的。”
“你那个‘提膝跳跃’？”
“对。节奏配动作，打开了什么开关。”
李雪梅沉默。
她看着满屋苏醒的学生，有的在揉太阳穴，有的扶墙站起，走路轻飘，但没人摔倒。
医学解释不了这种集体反应。
她保温杯盖掉了，也没去捡。
窗外梧桐树忽然晃了一下。
没有风。
树叶抖得厉害，一片片往下掉。
陈默抬头。
笔尖正好在纸上划出一道长线。
树叶抖的频率，和他写字的节奏一样。
一下，一下，同步。
他停下笔。
树叶也停了。
他再写一笔。
树叶又抖。
李雪梅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树怎么了？”
陈默没说话，走到窗边。
树皮上有裂纹，细小，呈放射状，像是从内部撑开的。
他回头翻本子，写下一行小字：
【动作+呼吸=引动气机？待验】
李雪梅站到他旁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我爸昨晚出现在我梦里。”陈默说，“他打军体拳，一招一式都很慢，每个动作都配呼吸。”
“然后呢？”
“我照着改成了口令。”
“所以你是说……你随口喊个操，他们就打通任督二脉了？”
“可能不止任督二脉。”陈默指着王浩，“他结佛印，说明体内真气走的是佛教经络路线。”
“那林小雨呢？她为啥掰铁栏？”
“本能释放。真气积多了，得排。”
“排的方式是破坏公物？”
“得教他们控制。”
“你怎么教？广播体操带练？”
“差不多。”
李雪梅盯着他。
这个平时爱贫嘴、总被她骂“作妖”的体育老师，此刻站得笔直，眼神清亮。
她忽然意识到。
这不是事故。
是开始。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
这时，林小雨下床走了两步，脚底踩出轻微响声。
每一步，地面微震。
她走到另一张病床前，伸手扶起一个同学。
那人比她高一头，胖一圈。
她单手就把他拉起来了。
陈默眼睛一亮。
力量觉醒，还能传递？
他赶紧记：
【真气可外放？】
【是否具备教学传导性？】
李雪梅看到他写的内容，声音有点发紧：“你该不会……真打算搞个修行班吧？”
“我已经搞了。”陈默说，“从他们倒下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教育局不会批。”
“不用他们批。全民都能练的事，不需要批准。”
“你疯了？”
“我没疯。我只是发现了规则。”
他指着窗外那棵树：“你看它。”
树又开始抖。
这次不是叶子，是整根树干在晃。
一圈圈波纹从根部往上爬，像水波。
陈默低头看自己写字的手。
笔尖刚落下。
波纹节奏，和他落笔的间隔一致。
他呼吸一次。
树停。
他呼气。
树再抖。
李雪梅声音发颤：“它……听你的？”
“不是听我。”陈默说，“是跟着节奏走。”
他翻开本子最后一页，写下：
【普通人也能练】
【只要动作对，呼吸准】
【广场舞大妈都能筑基】
写完，他合上本子，塞进运动服口袋。
林小雨走过来：“老师，我感觉……身体里有股热流，停不下来。”
“那就别停。”陈默说，“来，跟我做。”
他抬起右手，缓慢上举。
“吸气——抬手翻掌。”
林小雨跟着做。
其他几个刚醒的学生也下床，模仿动作。
陈默呼气下蹲：“呼气——下蹲按地。”
一群人齐刷刷蹲下。
病床震动。
输液架晃动。
李雪梅后退半步。
她看见，每一个学生的头顶，冒出淡淡白气。
不是汗，是雾状气体，带着热意。
陈默重复第七次时，王浩睁开了眼。
他第一句话是：“师父……我梦见您了。”
陈默一愣：“你说啥？”
“梦里您教我打拳，说‘呼吸就是钥匙’。”
陈默心跳加快。
他昨晚梦的，王浩也经历了？
这不只是个体觉醒。
是共鸣。
他看向窗外。
梧桐树静止。
但树影在地上，摆出了一个类似太极的形状。
他低头看本子边缘，补了一句：
【群体共振可行。下一步：简化口令，适配老人小孩。】
李雪梅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保温杯。
她没再说话。
陈默走到林小雨面前：“刚才掰铁栏，是因为真气堵在手三里穴。”
“那怎么办？”
“疏导。来，掌心向下，小指发力，往外撇——”
林小雨照做。
“咔”一声轻响。
她肩膀松了。
呼出一口浊气。
陈默点头：“成了。这就是入门导引术。”
他转身面对所有苏醒的学生：“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是当这事没发生，回去上课，等下次灵潮再来时再晕一次。”
“二是跟我练，学会控制这股力量。”
没人说话。
但所有人都站直了。
陈默笑了：“好，那就从第一节开始。”
他举起手：“全体都有——原地踏步走！”
学生们立刻列队。
动作整齐。
陈默深吸一口气：“吸气——抬手翻掌！”
三十双手同时抬起。
窗外梧桐树猛然一震。
一片叶子飞起，在空中打了三个转，落在陈默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