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看到她在出场,如果我们不出声,我们可以永远这样看着她,看着她佝偻着身体正在出场,她与其他女人不一样,刚进入80岁,身体佝偻着,这与她从前的生活有关系,她从年轻时代开始就一直是一名测量员,她跟随测量队伍在僻壤中测试着世界上可能存在的距离和没有发现的距离,身着便装跟随男士们满世界地跑,这使她在晚年留下了佝偻症。如果我们有耐心的话,我们不妨试一试站在一个她看不到我们的地方,看一看她佝偻着身体到底想干什么?
她正站在我们视线之内。这是一座剧院的门口,她佝偻着身体正在看那些海报,很显然这是一张刚贴出来的海报,也就是说有一场戏剧即将上演,她从年轻时代就喜欢看戏剧,但她的生活总是在穿越地平线上的蛤蟆和老鼠,穿行着蚂蚁们盘桓的路线,她生命中大部分时间与戏剧上演的时间错开了。
她天上伸出手去,那是一个购票的姿式,她需要一张入场券去观看她一辈子喜爱的戏剧,她佝偻的身体仿佛想把一辈子损失的那种时间夺回来,后来她心满意足地得到了一张票,她就此陷入了一种幻想。
下面,我们便看到她的喜悦,一张戏剧入场券给一个身体佝偻着的女人带来的那种想象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范围。她将那张票放进一只包里,她佝偻着身体在剧场门口东看看,西看看,仿佛剧场门口置放着一只魔箱可以放出她一生中相遇的所有生物和细胞。
她走在阳光下佝偻着身体,许多年轻女孩从她身边经过,她们也许并没有感到她的存在,但她却感受到了那群年轻女孩,她抬起头听着她们银铃似的笑声,世界在那一刻体现出匀称协调,体现出了一支燃烧的箭矢损伤的意义,她的形象展开在我们面前已经被时光所变形,这是一个真正的负担。任何女人到了此刻都要自己来承担这个负担,她佝偻着身子,她早已独自学会在岁月中抛开了啜泣,抛开了屈膝,那些测量绳消耗了她岁月最金色的时光,现在,她终于避开了对于绳子的追问,她终于可以独自一人进剧场去盾她喜欢的戏剧了。
佝偻着身子的女人,已进入80岁的老妇人,向我们展示了她被橡皮、煤、绳子、月亮和诗塑造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