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怀抱到底有多温暖和宽阔,一个人的怀抱到底能抱住多少东西,并能够给予多少人以温暖和爱情。持续在窗外的雨水使她的怀抱此刻变得空旷,她既没有拥抱一个人也没有拥抱一棵树木,她只是坐在那里,这是一个没有意义的地址,但始终是一个不可动摇的地址。她打了又一个呵欠,找到了一个神圣的标准,用她脖颈下的怀抱,一个不可忽视的权威之地,她的双眼变得潮湿,她就是在那愈走愈远,但事实上是愈走愈近的地方向他伸出了手臂。
让她的回忆来阐明她的手臂为什么张开吧。
某年某月某时每刻每秒,那时候战争还未到来,战争对于女人们来说是一个可怕的词 ,战争使声音变得低沉而喑哑,有些人则不再发出声音了,战争使他们的胸贴着胸,面颊贴着面颊,他们看不见下面,只是听见雨声在半明半暗中落在脖颈,拥抱的姿态更接近死亡者最后的的姿态。但需要说明的是因为拥抱了对方,战争并没有让他们去死,拥抱肢解了战争的碎片,然后那些幼芽在黑色的流体中有了根须,当他们发现这个奇迹,在战争结束后的早晨,他们彼此差点在拥抱中窒息、丧命。
让她的回忆来阐明拥抱一个人为什么那样艰难。
她穿着猩红色衣服,那是她无法抵御诱惑的年代,那也是她最为神秘莫测的时期,她属于在时针上用指针上一样环绕的呼吸寻找一个人并属于这个人奴役的时期,她拥抱这个人,但她感到是如此艰难,因为当她贴在他胸前时,她感到这个人的灵魂在飞,在远离她,她松开了手臂,从那刻她才感到自己的怀抱对于他来说远远不能代表一种“梦想和现实”,更不能代表一种“想象和权力”。从那一刻开始,他伸展的怀抱也有了另一种拥抱的空间,也就是说,新的空间解放了她。
迹是另一种情景,那些晦涩的诗句便她变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她的怀抱尽管空空荡荡,但她告诉自己,她已经拥抱过了,她拥抱过了笼子里的金丝雀后将它放出来,她还拥抱过了一只落在地上的麻雀,麻雀不会再飞起来。风扬起那些金黄色落叶,这个世界必须改变,它必须由一只麻雀的死亡来开始……
她有她自己的怀抱:在喋喋不休之后,她用一间装满镜子的房间,来遵守自我的道德法则。从危险的猩红色外衣中走出来让她的另一天从危险的猩红色外衣换成灰色的长裙的时刻开始陈述。没有一只候鸟飞回,也没有一个推销员敲开她的房门告诉她紫罗兰香水和花露水到底有何区别。
还是从她的鞋子开始叙述她从未经历过疯狂折断奔跑中的一截轨道的时刻开始,那没有经历过恐惧、惊愕和愤怒的面颊,在刚开始她人生的第一个选择。她要选择新的鞋子,在高跟鞋和平底鞋中寻找到一双没有异味的鞋子,寻找到一双可以跑得更快的鞋子。然后呢?她站在一只高入云霄的烟囱下面,这不是遗失沉重的箱子的时刻,幸福和美妙的闲逛时刻过去后,她马上会到达荒凉的郊区,她会面对一条蜿蜒流去的小河开始充满恶梦的生活的一天,在那个恶梦里,在那个不依赖于人的意志为证据的恶梦里,她的无限才能在于她把恶梦制作成了一个精美的容器。
窗口的灯光一一熄灭,只有在这时她才可以压低嗓声与另一个人交谈,生活的黑夜让她感到不安,那个人说你应该加快脚步,追寻你应该得到的东西;她应该得到的东西也许是一只上了发条的闹钟,在那钟声之下,那座被她抛在身后的城市已经在胸前交叉打了一个结。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充实,因为她将得到她应该得到的东西:从不带武器的男男女女之中飞翔下来的一封用蓝色的鹅毛笔写出来的情书。
生活需要重新虚构,因为她已经在一只上了发条的闹钟下面,生活在紫色光圈的中心——走了一圈又一圈,沿着圆池跳了一圈又一圈的舞。她倦了,她有点尴尬,人生中的偶然性越来越少,匀称的语言,整齐的发髻,一封塞进炉子里燃烧的编年史将化成灰烬。她所担心的事不再发生,因为危险越来越少,她不再提高嗓门告诉那个人不要忘记一个虚拟的人物和一场悲剧,所以,她好像脱离了那条站满了幽灵的轨道。于是,在穹顶长廊发出的吱吱声中不再有人来,不再有人前来递给她红色请柬,邀请她参加星期六晚上的化妆舞会。
不,这不可能,她终于找到了虚构生活的理由和灵感,仿佛她并没有看见过铭文,刻在编年史上的铭文并没有影响她拉开门,她现在是一个笨拙的实践者,她现在是一个了解拨琴弦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