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重新占领她的领域,在她活着时,他还要占领她更多的东西。一个睡意**的夜晚,他敲开了她的门,而她则像小女孩一样趿着木屐(她一辈子都习惯空这种木屐,因为木屐会让她接近自己名副其实的声音)前去开门,接下来是扑进他的怀抱,正像她在岁月叠折的这么多年她所想象的一样,他脸上布满了皱纹,褐色的皮肤有着休止符和诗意的孤独。当她帮助他解开第一颗坚硬的铜纽扣,尽管如此慌乱,她看到纽扣似乎有些褪了色——他用那颗坚硬的铜纽扣唤回他们永久的秘密,并刺激着波动的情欲的同时,也在用那颗铜纽扣证明他是从她经常展现的布满了凹陷的斜坡上走过来的,只要他活着,从他脊椎深处震颤不已的就是她伸出手解开他第一颗铜纽扣的时刻,这似乎浓缩着二十多年的回忆。他们是情人关系——即使时光压皱了、磨破了他们约会时穿过的衣服,但他仍然会穿过时间和空间中羊群的哞叫声来到她身边。即使他们向在一座经历了历史的千疮百孔的白色旧宅里面,他们仍然会让房间里挂着的那面椭圆形镜子映照着他们的影子。清晰的线条,就像二十多年来,每当她听到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之后,就会想着他来了。他来了,他脚穿特号大鞋,对付了黑色的暗礁之后,带着他的那种得意,他不知道他的骄傲使他正在灵巧地找到一支唇膏,她的摇椅在风中微微晃动,他来了,甩掉了后面的影子——这就是他们之间一起下梯后分开了。随后,肥皂牙膏的泡沫中一天又一天过去,他们的离别与戏剧变幻出的嗡嗡声和勃勃生气有关系,但他们是情人,与戏剧中施展的所有技巧同样有关联,因为他们想不停地见面,所以他们找到的最好技巧就是不停地分离。
他们用另一只手彼此抚摸着对方,这是他们的方式之一,是让彼此不会记忆对方的方式这一,他们几乎来不及争吵,也来不及让彼此厌倦对方时就已经重新分开了。
他穿着一身黑衣服在房间里的镜子中与她告别,他们无法保证明天会在哪里见面,也无法保证明天是否会活着,一切都是谜团,但他们是情人,他们克制着一次又一次分离对他们身心的折磨,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谁会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他们只有辉映对方的影子,把他们弯曲过的手臂伸直,然后再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