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床每天晚上仍然是她的梦境上升的地方,也是唯一的地方。她相信她仍在与时间捉游戏,床上的时间——在黑暗中浸泡着她的躯体,终于摆脱了碎裂和震耳欲聋的唠叨这声,床可以说是她欣然上岸之后找到的最隐蔽的私人庇护所。在此刻,一切都是松驰的,床,是她升起梦之前的栖所,在梦升起之前,她必然为梦的上升做些准备。
没有时间秩序的回忆使她的头埋在枕头里,缺乏时间顺序的镜头又像存储已久的圣树发出芳菲。她在那只枕头里竟然让自己的头显得那么安详,因为她偶尔想起的一件事和一个人使她开始松弛起皱的嘴巴开始沉默。她正用心猜测那些无法销毁的秘密痕迹所产生的影响,到底有没有把她身上那种用之不竭的东西重新藏匿起来。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睡态已不像少女一样纯净,她仿佛已过了娱乐时期的躁动年龄,而且已不会享用在裙子和扇子的摩擦声中的狂欢,她自愿幽禁的生活仿佛在命令她的身体回到平凡而沉静的幕布后面去。此刻她要上升的梦正从床上开始慢慢卷起来,裸露的脚踝和裸露的三分之二的身体永久都镶嵌着一种许诺,这是给予梦和时间的无声的许诺:在一片橘黄底黑色的帷幔后面走出的她,终于把一阵阵如释重负的叹息声抛弃,梦境中走出的她似乎更宜与不同的形象重叠,与不同的时空更迭。这是旅行,她在一种动物粪便笼罩的自我中的发展自己竟然在面对一头狮子……
床在她即将走向那头狮子时把她重新拉了回来,在她走投无路时她已经看不见梦境之中的那头狮子,她在床上醒来,终于发现自己置身在不变的布景之中。然后,她会听见那只养在玻璃鱼池中的鲫鱼正在寻觅吃食。她重新伸展开双腿,使她的身体保持着最舒服的状态,离拂晓还很遥远,离她将要去旅行的奔腾的河流还很遥远,那么,好好睡一觉吧,没有梦的睡眠更难以界定她是在哪里,她到底是一个幽灵还是一个鬼魂。
床,她还有足够的时间来到她自己的床上,当那种恍惚出神的状态又进入了女人的意识,她的意态在梦里成功上岸,就像她女性的真实情欲卸载下来,就像她在迁徙之中到达目的地大声说:把我的木床放在卧室的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