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温柔之乡来源于她身体中的水池——把一个危险的屏风包围住,使一个人回头,使他们别无选择,像是在茫茫黑夜中踏上旅途,让他们嗅到她身上的味道。哦,好闻的味道,男人们喜欢并沉醉其中的味道,当她爱上一个男人时她到底可以为他去做些什么事情?当她爱上一个男人时肯不肯为他作出牺牲?
世世代代为此延续下来的这个问题突然之间从某种无法遏止的恶运中开始面对着她,从一个海港到另一个海港——到另一座火车站的月台——到沙漠中残余的夕阳之中——到他游泳的街角的深处。女人,小心细致的女人就是这样介入了这种需要无限的耐心承受或接纳的问题之中,女人的温柔之乡有着永不泄气的热情,从古至今在男人们需要女人时,他们大都是从战场败逃回来的垂头丧气的人。或者是带着疲惫的肉体流浪了一圈、两圈、三圈又回来的人,当男人们需要女人时,女人们宽容、温柔,仿佛用一种鱼形的寂静悬挂在男人身边,这是她带给男人的温柔之乡——这是她身体的腾起、慢慢倾斜,这是她随身携带的寂静可以使男人们变得温和,这是她在芬芳清新的空气里同那些穿越了失败、山冈、荆棘的男人溶解在一起之后——带给男人们的无法预见的惊喜。
那个垂死的伙伴,曾经是她的密友,如今他可以听见极其微弱的风声从她洞里传来。她坐在垂死的伙伴身边,伸出手去把他记忆中的嘈杂声驱逐开去,他快死了。多少年来,他一直向她倾诉着这种世俗生活的痛苦,倾诉着他突然在腐烂的落叶之中渐渐衰枯的肢体,她是明亮的镜子和玻璃。在他垂死前,他握住了这个女人的手;而另一个男人,以其终身的勇气追求着她,他曾给她写过无数散发出爱情私语的信件,那些蓝墨水凝固过从窗外飞过的一只小鸟,并且曾经使她的生活从地上回到河面上,再从水上回到岛屿上。
而她的温柔之乡比虚拟的诗句更能激动男人们的心灵,比一种难以表达的东西更容易进入夜莺的啼鸣之中去……这种持续了半个世纪的女人身上迷人的素质可以使男人们从死进入生,可以使蓝、红、黄各种颜色摆脱戒备和警惕。而她呢?把一只脚拨了出来,对于历史和不确切的未来,她好像感受到了只有她的温柔之乡才可能预感到的玫瑰色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