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是她的密友,现在随着时间的变化已进入中年,中年的男人就像过去一样用手指优雅地夹着雪茄烟,坐在她对面,与她约会。比起十年前那密友,他已经有无数经验,然而,在她心目中,他是她的密友,而她从少女时代就是他红粉知知己,尽管他陈述他的经验时有许多感受是零乱的、累赘的。他仍然像每一次一样听他在怎么说话,进入40岁的他,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开始秃顶,她望着他稀疏的头顶,仿佛感到自己曾经住过的一间房子在残存中已经长霉,巨大的湿气上升时,霉味尤为强烈,时间,她对时间的体验比男人更加直接。她密友那片开始稀疏的头顶使她开始在他的经验中寻找那个已经变得实际的中年男人。他想起一种褐红色上面滚动的露珠,而她的密友微开的嘴唇正讲述着他因欲望而疲倦时的经历,她平静地听着。而她看到的却是一种褐红色上面滚动的露珠。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隔一张酒吧桌,那张桌面永远阴隔着他们会走在一起生活,而她曾一次次地坐在他面前,她是他秃顶的见证人,也是他疲惫笑容深处的敦促者。虽然他已进入中年,她仍在敦促他,她开始给他讲述一种褐红色上面滚动的露珠,他也许永远听不懂她的这种表达方式,但他却一次又一次地面对她,这个女人不知道是他的什么人,她也许不是人的魂灵,也许不是他的妖精,也许不是他的伴侣——但却是他的密友。
他已经秃顶,而她依然披着那头浓密长发,他说话时她不住地点头,她理解他吗?他正用不同的经验填满那口男人之坑,先是用泥浆和沙砾,后来是用鸟粪,再后来是用废铁管和铁罐。她理解他吗?好像是在突然之间,他的头发就变得稀疏了,语调低沉;她理解他吗?他和女儿、妻子生活在一起,他的婚姻生活比谁都牢固,而他却叹着气,他的坑永远也无法填满。
银色月光下他们站起来告别,他身边的这个中年男人打着哈欠,他有永远睡不完的觉,他还有永远对荒芜和闷热之中的秩序的讽刺,然而他却永远生活在秩序之中。即使如此,他仍然会秃顶,他讲述的那片褐红色之上的露珠也无法改变他。
他笑了,令人惬意的夜晚永远有露珠等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