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罩住了灯泡也罩住了她的身体,在清晨寒冷的空气里,一个男人刚从她身边离开,昨天晚上他还赞美着她的微笑,赞美着她过了青春期以后的四十多岁,但是,她在他的身上总是能年到自己的失败,于是,她和他因为这种距离而被拆散了。当他离开之后,她没有站起来,她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
女人承担痛苦的能力是无穷无尽的,她低垂着头,她的痛苦使她感受到了抽搐,感受到了欲望和希望之间的那种偶然的碰伤。除了这种碰伤之外,她知道她和他再见面时,仍然会用身体来交流,仍然会跨越时间和灵魂的限制,他们会重归于好,又重新被拆散,这就是她低垂着头时痛苦的秘密。
女人的大部分痛苦应该说都是男人给她带来的,有些男人去会见一个女人时,带着他的疲倦和狭窄的爱而来;有些男人去会见一个女人时会带着他们未被填满的精神之坑而来;有些男人去会见一个女人时则把他的懦怯和残酷全部带来。当他们将上述东西抛下而逃之夭夭时,女人们就得带上冰锄和毅力,将他们留在女人房间里的这些“垃圾”重新作一次艰难的迁徙。
她低垂着头,那个男人给她留下的是一种失望的“垃圾”,它给她带来的痛苦超过了她对他的某种情感。垂下头来,她只是承认这种失败,她只是用这种姿态来抵抗碰伤时的感受。
在与一个男人在一起时,除了情感,她很少考虑自己,甚至是从不考虑自己,只有到了他离开时,她才会意识到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这种感情既脆弱又不可靠。不过,除了转瞬即逝的人世之外,世界均是如此。从她内心涌出来的痛苦使她可以重新去拥抱这个男人,而她已经不会再爱他,没有爱,当她去拥抱他时,剩下的就只有痛苦,以及靠近悬崖似的那种虚无。
垂下头来,他的脚步声早已远去,他留下了他的几十只烟蒂,留下了他的形象和几个空酒瓶,男人总是这样,将各种各样的“垃圾”留给女人来处置,而她呢?虽然已习惯这一切,但她的失望却使她深陷的心遭遇到痛苦。
她恨透了他,她想掴他一记耳光,然而,他已经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