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很冷,她必然忍受这一切。她的父亲死了,她的一个女友遇上车祸也死了——她在寒冷中望着炉子里的灰烬,她的下巴和脖颈昨天还在剧烈地扭着,一种猛烈的狂澜涌动在地平线上,哦,她听见自己仿佛在啜泣又仿佛在唱歌。此刻,她的下巴和脖颈之间的忍耐使她可以面对炉子里冰冷的灰烬。
她的亲人和朋友一个又一个地离开她,除了这些之外,她必须俯身面对一炉灰烬,在寒冷的冬天面对炉子里的灰烬,既没有别人又没有音乐旋转。她已经过了40岁,她刚回家。当她走在路上时,寒冷的残雪使她的牛皮长靴发出沉重的声音。
她觉得,帮助她忍受一切的是她的下巴和脖颈,因为头是她最庄严的中心,下巴支撑着头,而脖颈地支撑着大脑中血的循环。而忍耐,当她是一个少女时是无法感受到的,只有到了40岁,当她在半明半暗中俯身时才会在地上碰响一只钟的声音,才会当她的膝盖变得瘦削时触痛一双手的神经。只有到了40岁,你才会发现在你最快乐时,有人告诉你,你的母亲已经变成瘦骨嶙峋的老人了。
在下巴和脖颈之间的忍耐从寒冷的炉子边使她站起来,她想到床上去,在那同样是冰冷的被子里,如果她睡着了就可以进入梦,只要有梦存在,她就会向前俯身——去吻着一个男人给予的胸膛。
至于那些来自死亡的消息,已经被她的下巴和脖颈承受住的死亡——很清醒地被她感悟到的那些得到过或丢弃过的东西,已经被魔鬼和天使篡改了证据。现在,她已经过了40岁,尽管永恒的泉水仍然在窗外流动,尽管已经有人说过:“男人、女人既相同又相对。你不知道另一面,就不可能成为那一面,生育除外。”她现在除了寒冷之外正在感受下巴和脖颈间的忍耐,她从梦醒来之后决定开始她40岁以后的出发,40岁以后的生活——把一段若隐若现的生活交给记忆,让一颗孤独渴望的心靠近油漆剥落、黯然失色的一座驿站,也许是一座楼梯。
来自下巴和脖颈支撑的世界使她的忍耐力渴望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