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黑色的身影清晰地显出但随即就消失了,有一瞬间,她甚至对于一个男人显示出了她嘴唇、眼睛、皮肉之中的温柔。灯光的隐秘深处的女人,一个已开始进入成熟期的女人,当她从黑色的裙衣领口深处伸出白色洁净的脖子,突然间她却像幽灵一样改变了初衷,她不再面对那个男人了,她有充足的自由元素帮助她离开那个男人。自由对于她来说就像男人们放弃一个女人时的一种广阔,男人放弃一个女人时大都是因为不想因这个女人而耽误了别的什么东西,而女人的自由却是为了在捉摸不定的男人面前,在那些彼此勾连、纠结不清的男人面前寻找到她们的出路。
女人是飘荡的,是乘坐一辆旧火车或一辆吱嘎吱嘎响的、发出撞击声的旧火车上的旅客,她带着她的无边圆帽去远方,她的自由总是与男人保持着距离,她可能会因一个男人而疯狂地着迷,但也会因这个男人而溃逃,仿佛从一扇摇晃不定的,从一排灰尘和残屑支撑的柱子下面感受到了男人们正在俯下身去吸取原料,那些从外部进入内部的原料正是男人们由此膨胀、增大的欲望,她看清了一个男人的嘴脸,她对他的温柔消失了。
她自由了。不是出于傲气,不是出于根深蒂固的对那个弥漫在男人嘴角上的欲望的轻蔑,而是因为她打定了主意,把她身体的上部分扭转过来之后保持笔直不动的肩膀,保持理性的为了自由而溃逃的决心。她无法再忍受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被欲望所折磨的目光了,她一分钟也不能再忍受了。她转过身,抛弃了人们追求的至善至美的那种椭圆形的形状,抛弃了碎屑落下时的通过触觉能感受到的那种蔑视,找到了足够的勇气去面对自身的那颗自由的灵魂——这就是说她找到了自己的翅膀,很多女人面对男人时,会因爱一个男人而忘记自己的翅膀,或者因爱一个男人而折断自己的翅膀,而她呢?现在似乎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那像母鹿似的眼睛,她的眼睛在隐隐约约之中就已经将蒙上的灰尘洗濯得干干净净了。
她的自由很大程度上来自她的两翼,这不是走路或奔跑中的一种姿态,而不是像鸟飞翔过程中的一种姿态,这是她的翅膀,只是为了扇动起两翼:“她的肉体——微微地动着,她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