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异乡之地的突兀而起的一幢房子,似乎是严谨的,似乎是由数种,也许是由两种神秘的秩序(即无秩序和混乱的秩序)而矗起来的。所以,这吸引了那些从酸橙和杨树的小径中走出来的这个女人,吸引了她并不均衡的呼吸,吸引了她那奔逃在月光下呈银色在阳光下又呈粉色的足尖——她来了,拎着那只并不沉重的箱子,虽然那只箱子由左手又换到了右手上。她奔赴而来把这幢房子当作栖居之地,无疑是因为这幢房子是各种起伏的、旋转的、被杂声淹没的以后对于 她来说既没有历史也不会产生未来的空间,这是旅馆。虽然有陌生人的声音穿过了墙壁,但那些声音不是噪声,也不是幽灵之乡发出的那种脚铃声,没有熟悉的人走向她,这就是旅馆,只要你肯停下来,你就可以住进去。后来,那间阁楼没人住,旅馆也有阁楼的存在,工作人员告诉她,阁楼的房间号是“阁楼1号”,也就是说还有阁楼2号,阁楼3号,阁楼6号等等。
旅馆的存在是为了让她找到否定话语后面的隐喻,高踞在她栖居的阁楼之上的、已经发了芽的谣传和箭矢的速度变成悦耳的声音,占居此时此刻的生活。在旅馆中她栖居下来是因为没有谁可以议论她的存在,没有谁可以诽谤她的存在,没有谁可以在她面前讲述她过去的历史。
阁楼1号的房间里有沐浴室和床榻,没有约束她睡觉的沉思,旅馆一直让她的精神处于休眠状态,她只在偶尔时抬起头来,她看到住在旅馆中的那些陌生人。因为陌生,她可以观看他们的存在,她可以看到他们的面孔,在没有噪声和忿怒的情况下显得那样柔和,她可以重新了解人,应该有叫喊声,女人的笑声和裙裾被风吹动的之声,所有世界存在的声音,这里都应该有回响,她透过那些人的面孔,侧着耳朵,想听到这声音。声音来了,那些人从房间里出来,有带着女人的男人,有孩子和单个的男人,有许多词仿佛在发芽,仿佛已经繁殖了很多,旅馆仿佛蔓延在陌生人的影子下面,右边的房子像是一团红色,太阳正偏西,而左边的房子困扰着一切,因为一群人因为没有冗长累赘的对话,因为呼吸太清新,人们正在房子外面寻找一种集体出游的方式。而她呢?她既是异乡人,陌生人,也是一个人。她又回到了阁楼1号的房间,这是她的旅馆,抬起头来可以看到面前的井然有序的小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