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从她的子宫掉了下来,一块襁褓把那个孩子的肉身裹了起来,她的眼里射出兴奋的光彩。当她躺在分娩室时,她的两手抓住金属栏杆,她还没有得到挣扎的全部自由,但她用尽全部的力量挣扎过了,这是她感受到的那个孩子,这是她的凸凹,是那个柔软的,像沙子一样的,像潮汐一样的、严肃的、威力无边的凸凹来了。
孩子睁大了双眼,这是一个男孩,他的形体被嵌入了凸凹的深处——这是钢铁、皮毛、肉体和麦穗的世界。有一会儿,孩子发出一阵啼哭,他的哭声真大,似乎想震撼他们所置身的城堡,以及震撼那个幽灵奔跑者的耳朵。
这是镶嵌那个孩子的荒原,这是凸凹的两侧,一边是柔软的斜坡,另一边是坚硬的丘陵。凸凹来了,要让她的孩子在火里淬几百次,用铁制成钉子和楼梯,钉子用来稳固,而楼梯则用来攀援。凸凹来了,这是她的宝贝,这是她的儿子,用手紧抓住一种玩具,它就是凸凹。从现在开始,她知道她的男孩再也无法离开凸凹,再也无法离开一条水平线,将它折起、压平又松开形成了巨大的蘑菇,长在荒原上的蘑菇。
她懂得儿子的凸凹——从儿子嗅到方形玻璃中传来的声音之后,凸凹就来了。她似乎将一件往事从窗口扔了出去,那件往事中的凸凹已经被她用一束火焰命名过。现在,她又陷入了无意识的状态,她用与别的女人不相同的方式,咀嚼或者伸出手去,也许会发出一阵惊愕的呼叫。凸凹把她儿子的身体夹住了,但她儿子仍然手舞足蹈,新的一天开始了,在凸凹到来时,新的一天也就开始了。她抓住那根麻绳,一根非常结实的麻绳通过一个音符滑了进去,她同她的儿子一样滑到了凸凹深处去,远处的人们正在观看一幕黑白电影,一些人进入正在玩着黑白之棋。她呢?好在儿子已经出生,从星期一到星期天,凸凹来了,她看到那些黝黑的眼睛和面庞——好居凸凹之中被诱导去猜想是谁走得快还是走得慢,一个诗人的诗她读过又被遗忘:“我们叫做开始的往往就是结束,而宣告结束也就意味着开始。终点是我们出发的地方。每个短语和每个句子只要安排妥帖(每个词都各得其所,从它所处的位置支持其它的词……)。”
但是,凸凹来了,它们喷着气,发现了别人的耳朵之后又在倾听,凸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