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卧室和每一间房子里总能看得见一只白瓷花瓶,它的造型非常简单,花瓶中无论春夏秋冬总有一种鲜花,无论鲜花的颜色怎样变更,它还是玫瑰,是那种连荆棘都保留在花茎上的玫瑰。作为一个把玫瑰和它的刺带进屋子里来的年轻女人,玫瑰对于她来说,肯定与别的鲜花不相同。每天,高高在上的玫瑰从白瓷花瓶中散发出来的香味沿着玫瑰的刺弥漫过来,到了她的呼吸之中并不是要主宰她全部的生活,但确实已经使她的空间有一种阴影般的东西,宛如夜灯的流苏在有节奏地摇曳。玫瑰面对着你时,你会感到一种忧郁的浪漫、一种古典的浪漫、一种永不过时的浪漫,而正是这种浪漫在她那纤长的脖颈伸直或侧转时被感动着。一个因玫瑰的刺和它的花瓣而感动的女人,这个年轻女人,穿着白色睡衣似乎要在玫瑰的那种阴影之中寻找到令她踌躇的小径,当她抬起头来时她看到衣柜中一件黯淡的衣服,再往上,她会看到自己的像册。女人,更多的女人都会喜欢玫瑰,她们喜欢玫瑰甚于喜欢柏树和高高的群山,她们喜欢玫瑰甚于她们喜欢宽阔的红河和赤褐色的车厢。她们只用白色的瓷花瓶,就挽留住了在辽阔的英格兰土地上生长的玫瑰,她们使瓷花瓶置身在显赫的位置,注视一切细节,容纳一切诗意。一个女人的卧室中的一只花瓶和里面的玫瑰——互相致以那种古典的诗意的问候,最后她们被隐秘的白昼和夜生活所覆盖着,在玫瑰中安然入睡。
这是隐秘所发出的快乐,直到有一天,另一个人送给她一束替代爱情絮语的玫瑰。不过,她已经有清醒的对玫瑰的那种玫瑰意识,也可以说这个女人她有意识或许无意识地已经用身体感受到了玫瑰中的那种古典诗意。所以,无论在今后漫长的命运变化中,那些别人送给她的玫瑰意味着什么,对于这个女人来说,玫瑰永远就是玫瑰,它是她身体感受到的那团阴影,在木制房屋之中发出鸣响,它是一条丝带上的颜色,使她在晕眩中奔跑,而且它最为重要的就是每天晚上从她卧室的那只瓷花瓶中发出香气,使她独自能够融入玫瑰和它的荆棘的矛盾之中去,穿过光与影,因为她几乎无法解决玫瑰和荆棘的矛盾。于是她呼吸均衡的脖颈仰起来,女人,尤其是她这样的女人天生就适宜生活在玫瑰的矛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