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母亲,那个身体丰腴的女子,面孔仿佛仍然沉溺在她灵魂出窍时的氛围之中,与父亲不同的是母亲更多的时间不是生活在墙外,而是生活在墙内,从一间房子走向另一间房子。父亲外出时,母亲总是在忙来忙去,房间里有清除不尽的灰尘,也有清除不尽的蜘蛛。在母亲置身在这些空间时,她感到母亲是生活在网中,除了蜘蛛纠缠母亲的衣裙和视线之外,母亲更多的时刻是生活在幻觉中:在黯淡的花朵凋零时想象天鹅飞来了,飞进了窗;在一场霜降临的夜里,想象冰化成雪水从峡谷深处流来……幻觉中的母亲并没有停留下来,她总是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蓬松的大裙子发出之声,证明母亲并没有停止她的手和脚,似乎这就是女人的惯性。她们适宜猜想许多事物并向往有一天能得到它,比如对于房屋,母亲总是唠叨房间的空间太窄,她总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如果有一套更宽敞的房屋就太好了。这种幻觉使母亲从蓝色窗棂中探出头去,难道她看见了升起在远处的另一幢适宜把她的梦放进去的房屋,难道她已经捕捉到了那个瞬间,我们在春天里迁徙,带着旧家具,乘着大卡车迁徙到另一个地方去。噢,她回过头来了,以一种多少有点神经质的声音说:瞧瞧,你父亲,都到了什么时候了,还不归家。家,是母亲在幻觉中返回来时经常吟唱的一个词汇,家是一种不寻常的感觉体现在母亲轻柔的鼻息之中,家是支撑她从一道巨大的阴影中跨过去,并带着一种欢乐的叹息告诉给她的一种现实。
即使在一个最糟糕的瞬间里,母亲也会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声音大声宣布她对她幻觉中那个世界的热爱。她说话时,仿佛花园中嗡嗡振动的蜜蜂飞进来了,她穿着大裙子站在屋中央——这个女人是她的母亲,也是她的同类和她看见的第一个女人,在万籁俱寂的日子里,母亲更是可以把她的幻觉带到你面前,她的气质中洋溢着水气,所以她完全可以把水,那些清澈如镜的水带到你面前,她的气质中还洋溢着热烈的风暴,有时候,她就站在那里,看着她母亲给他们一家带来的风暴。她在诉说、抱怨,她在倾诉,她进入了一条幽灵奔跑的道路,所以她厌倦了现实。她是母亲的女儿,她第一次感受到母亲的幻觉使母亲的生活有时候清澈有时候却像一圈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