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火车到北丰时已经是晚上五点多了。出来了火车站的出站口，高飞上了一辆出租车，很快就没影了。方宇轩却拉着杨婉华来到火车站前的40路公交车站，上了一辆等在那里的公交车。上车后等了有两分钟，公交车就开了，在车上坐了十多分钟，方宇轩牵着杨婉华的手下了车，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小区说：“我家就在那里。”路过一家药店时，方宇轩说：“我去买点药，你在门外等着。”方宇轩进了药店很快又出来了。
“你怎么了，买药？”杨婉华问。
“肚子不太舒服，买盒治腹泻的药。”方宇轩说，然后又往前走了一百多米，进了小区。
小区北边是一条很宽的大街，南边是一条河。与小区大门相连是一堵矮墙，矮墙上刻着“幸福家园”四个大字。小区里大约有二十多栋外观一模一样的六屋楼房。
在一栋山墙上画着个大大的圆圈，里面有个“8”字的楼前，方宇轩对杨婉华说：“我家就在这栋楼的二单元的205和206。我爸妈住205，206就是给咱们准备的婚房。”说着两个人来到二楼，方宇轩敲了几下205的门，一个留着短发、瓜籽脸、富态的中年女人打开了门。方宇轩喊了一声“妈——”，然后把杨婉华介绍给她，“这是杨婉华。”
虽然方宇轩并没有说杨婉华与他是什么关系，可是他妈妈却满脸带笑地说：“快进来！”
“方婶好！”杨婉华点了一下头，算是行礼，带着羞涩进了屋。
宇轩妈妈上上下下仔细端详着杨婉华：姑娘身材虽然不太高，但看上去结实健康，脸蛋白里透红，像一朵盛开的芍药。杨婉华的第一印象让她很满意，她不希望儿子找个弱不禁风的媳妇。
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从厨房出来，看着杨婉华。方宇轩急忙介绍说：“这是我爸。”
“方叔好！”杨婉华又点了一下头说。
“一路很辛苦吧？”方宇轩父亲把杨婉华让到客厅里，接着说道：“别的菜都做好了，只有小鸡在沙锅里炖着，马上开饭。”
杨婉华把挎包放在沙发上，与方宇轩一起去卫生间洗手。然后又一起进了餐厅。餐桌上已经摆上了菜，只有中间空出一块，是准备放炖鸡的砂锅的。
方爸爸还在厨房里忙活。方妈妈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白酒放到桌上，又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和一罐饮料，啤酒放到方宇轩和杨婉华面前，饮料则放在自己的面前。
很快方爸爸端着沙锅从厨房出来了。菜齐了，四个人围着餐桌坐下。方宇轩先给爸爸倒了一杯白酒。方家三口人都很实在，不会说什么客套话，寒暄几句之后，便开始喝酒吃饭。
吃饭时方宇轩父母的目光总是不离杨婉华，看得她有些局促不安。她也不时打量一眼未来的公婆。听方宇轩说他爸爸五十岁，妈妈只有四十七岁，可是她脸上的皱纹却很明显，看样子有五十多岁，可能是过度操劳所致。
方妈妈昨天接到儿子的电话，电话里方宇轩说今天要带对象回来，正好她今天休息，早晨去早市买了猪肉、鸡、鱼和一些新鲜蔬菜，下午早早就开始做各种准备工作。方爸爸每天晚上都要喝两杯，必须要有可口的菜下酒，嫌老伴炒菜不好吃，便养成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优良作风，今天他请了一会儿假，提前回家做菜。
毕业之前，方宇轩经常与杨婉华在同一个餐桌上吃饭，已经看惯了杨婉华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吃相，杨婉华今天却是细嚼慢咽，颇有淑女风度，这让方宇轩感到意外。他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吃完饭， 杨婉华并没有马上离开餐厅，而是帮未来的婆婆收拾餐桌，然后又去厨房帮忙洗碗。虽然这是她第一次来方家，但她不想把自己当成客人。在与方妈妈一起收拾厨房时，她趁机和未来的婆婆拉起家常来。她认为，未来的婆婆是关系到她婚后生活是否幸福的关键人物。她主动到厨房帮忙，一是想拉近两个人的关系，二是想摸摸底，了解一下未来的婆婆为人处事如何。虽然方宇轩说他妈妈非常随和、能吃苦、节俭。世上哪个孩子不认为自己的妈妈好，她必须要亲自了解一下未来婆婆是不是像她儿子说的那样。于是她问：“方婶，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我以前是纺织厂的女工，”方妈妈说，“后来厂子被卖掉了，我下了岗。下岗以后，因为年龄大，又没有别的特长，在家里待了一年多才找到工作，在一家私人旅店当保洁工，一直干到现在。”
“当保洁工一个月能挣多少钱？”杨婉华问。
“刚上班时一个月才挣五百块钱，最近这几年涨到一千块钱。”方宇轩妈妈说。
“工作累不累？”杨婉华问。
“累倒是不累，就是眼里要有活儿。”宇轩妈妈说。“看到哪儿有灰尘马上擦掉，看到地上有烟头、纸片儿要马上扫干净。”
“工作几个小时？”杨婉华问
“九个小时，两班倒。”宇轩妈妈说。“早班早晨六点上班，下午三点下班；晚班下午三点上班，半夜十二点下班，中间管一顿饭。”
“你老了有退休金吗？”这是杨婉华非常关心的问题。
“下岗之前单位给交一部分社保，自己交一部分；下岗以后全部自己交，我一直交到现在，再过两年就可以正常退休，领退休金了。你们结婚以后，有了孩子，我就不到外面找活干了，在家给你们看孩子。”
杨婉华听了心里暗暗高兴，心想，结婚以后有人给看孩子，不用请保姆，这样可以减轻一个重要负担。
收拾完厨房，回到客厅，杨婉华听到方宇轩正向他爸爸介绍她家的情况。方妈妈也坐下来，听方宇轩介绍。有说错或遗漏地方，杨婉华补充。
聊了一会儿，方宇轩打开电视机，让父母看电视，他和杨婉华到自己的房间去上网。方宇轩找来一把椅子，让杨婉华坐在他身边，打开电脑后便一起与在线的同学们聊天。
有个男同学说：“今晚你们悠着点，别累得明天起不了床！”
“闭上你的狗嘴！”杨婉华回了一句。
方宇轩往旁边移了移，让杨婉华面对摄像头和同学们打嘴仗，他坐在旁边观战。这时杨婉华露出农村姑娘泼辣的一面。
聊到十点多来钟，杨婉华见客厅的灯关上了，估计方宇轩的父母可能休息了，她停止了和同学聊天，问方宇轩：“我睡哪儿？”
“你睡这个房间，这是我的卧室。”方宇轩说。
“你睡哪儿？”杨婉华问。
“我们俩都在这里睡。”方宇轩说。“我房间的这张单人床很宽，能睡下咱俩。”
“不行。”杨婉华说。“现在我不能和你睡在一张床上。我们还没结婚就同床共枕，你父母会看不起我。”
方宇轩不想勉强杨婉华。虽然他们在学校时已经偷尝过禁果，可是在长辈面前不能让杨婉华没面子。于是他说：“我到客厅去睡。”
“这还差不多。”杨婉华说。“现在睡觉还早，你带我看去看看隔壁的房间。”
“行。”方宇轩在QQ的聊天窗口发了个表示告别的小企鹅表情图案。
“怎么，急不可耐了，这么早就要睡觉？”有个同学用文字回复说。
方宇轩和杨婉华互相对视一下，没理那个同学，关上了电脑。方宇轩从抽屉里找出隔壁房间的钥匙，带杨婉华去隔壁。经过客厅时，他看到沙发上放着一套被褥。看来妈妈也不希望他现在就与杨婉华同床共枕。
隔壁房间与方宇轩父母住的那套不一样，一南一北两个卧室，一个南向的客厅。客厅里放的全是老式家具，一个长沙发，一个茶几，一个大衣柜，几把椅子。
“这房子你还满意吗？”方宇轩问。
“还可以。”杨婉华说。“就是家具太旧了。”
“这些家具是我父母结婚时做的。”方宇轩说。“动迁以后，爷爷奶奶只同意把他们用过的破旧家具扔掉，把我父母的家具拿来给他们用。咱们结婚时，家具全部换新的。”
杨婉华到厨房和卧室看看，见朝南的卧室里有一张用角铁焊的老式双人床，床上有被褥，对方宇轩说：“今晚我就在这里睡吧，免得你睡沙发。”
“这可是我爷爷奶奶住过的房间，你一个人睡在这里不害怕？”方宇轩问。
“只要你爷爷奶奶不是在这个房间里过世的我就不害怕。”杨婉华说。“要是在上大学之前，我一个人还真不敢睡在这里，在学校里连死人都摸过，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要是在这里睡，我把沙发上的被褥拿过来了，我来陪你。”方宇轩说。
“让你父母知道了多难为情。”杨婉华说。
“明天早晨我爸妈起床之前我就回去。”方宇轩说。“不让他们知道。”
杨婉华犹豫了一会儿，问：“你父母一般几点起床？”
“五点来钟。”方宇轩说。
“你把手机闹铃调到四点，你父母起床之前你必须回你的房间去。” 杨婉华终于允许了。
方宇轩乐得屁颠屁颠地回到父母的房里，把放在客厅沙发上的被褥和枕头抱过来，把爷爷奶奶的被褥卷起来，放到茶几上，他把抱过来的被褥铺在床上。
“卫生间有沐浴吗？我想冲一冲。”杨婉华问。
“有，我给你烧水。”方宇轩献殷勤说。然后进了卫生间，把水箱放满水，打开电源开关。回到卧室，他急不可耐地与杨婉华抱在一起，互相亲吻。
水烧热了以后，杨婉华去了卫生间，方宇轩犹豫了一下，也脱衣服进去。杨婉华并没有赶他出去，这有点儿出乎他的预料，他以为杨婉华会害羞。冲完了淋浴，两个人回到卧室，马上又搂抱在一起。他们两个，男的不是圣贤，女的也不是贞节烈女，又都是学医的，在学校时他们也曾偷尝过禁果，今晚杨婉华甚至连半推半就都没有，竟然主动配合方宇轩。她想，反正早晚也要嫁给他。
突然杨婉华想到了一个问题，说：“咱们一点儿准备也没有，万一怀孕怎么办？”
“我有准备。”说着方宇轩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盒安全药。
“路上你说去买药，原来买的就是这个，坏蛋！”说着杨婉华在方宇轩胸前轻轻地打了一拳。
方宇轩把手机的闹响时间设定在早晨四点。亲热之后，两个人相拥着入睡。第二早晨四点，手机的铃声把方宇轩从睡梦中惊醒，他急忙穿上衣服，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睡回笼觉去了。这时他父母都没有起床。
五点钟方妈妈准时起床，发现儿子并没有睡在沙发上，以为他和杨婉华睡在一起。她摇摇头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可是做好早饭，喊两个年轻人吃饭时，发现方宇轩的卧室里只有他自己，她奇怪地问：“婉华呢？”
“她不想让我睡沙发，到隔壁睡去了。”方宇轩说。
“她一个人睡在那里不害怕？”方宇轩妈妈问。
“我们都是学医的，不迷信，怕啥？”方宇轩说。
“我还以她在你的卧室里呢。”方宇轩妈妈说。“看来婉华和现在的女孩子不一样，明白事理。你去喊她来吃饭。”
方宇轩听了，心里暗暗发笑，嘴上却说：“我这就去喊她。”他来到隔壁敲了几下门。杨婉华打开了门，这时她已经穿戴好了。方宇轩小声地在她耳边说，“我妈刚才夸你明白事理。”
杨婉华笑了笑，和方宇轩一起过去吃早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