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了整整一个月,他最终做出了决定。
他要掌握自己的命,他不想为不值得的人付出自己的性命。他只是,想活着,应该没有什么错吧。
“你一定很看不起我吧?我这么害怕死,这么自私……”
男子却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而是说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你不后悔就行。”
“你和他们都不一样。我看得出来,你的修为已经足以升仙了,为何你还选择留在人间呢?”他不解。
男子沉稳地说道:“志不在此,我修道,是为了维护世间正气。”
“好吧。随你吧。”反正他也没心思去管别人升不升仙了。
为了不让天界发现自己的踪迹,他将自己所有的灵力全都封印在了体内。他使用的,是最强,也是过程最痛苦的封印术。毕竟他要躲的可是天界,所以只能对自己狠一点。
封印完成,他的眼睛里只剩下了一双瞳孔,再无曾经的灿若星河。
从此世间再没有重明,只有一个选择苟活的凡人。
“既然要丢掉过去,那我以后就叫无明吧。”他对着男子说道。
男子点头:“也好。”
“对了,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颜鹤清。”
此后的一百年里,无明和颜鹤清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虽然颜鹤清这个人很清冷,话比他还少。但对他总归还算不错,他的武功,一部分都是从颜鹤清那里学来的。
后来,他告别了颜鹤清,决定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人生。
“再跟着你这么学下去,我也要成修道之人了,我可不能再拥有灵力了。”这是他给颜鹤清的理由。
没想到,颜鹤清很痛快地同意了,对他没有任何挽留。
“这把剑陪了我挺久的,是把好剑,今日赠予你,望你好好保管。”这是他临走前,颜鹤清送给他的最后一个礼物。
他一把拿过剑:“多谢。有缘江湖再见。”
离开颜鹤清的身边后,他给那把剑取名云霜,带着它行走江湖。当凡人的日子里,路见不平时他偶尔也会习惯性地出手相助。
后来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低调点好,以免惹来天界的注意。
所以他来到了一鸣山,选了个幽静的地方盖了座小院,还种了一棵银杏树,一个人在此生活。直到,点点的到来。
“你现在可是想通了?”颜鹤清问道。
无明笑了笑:“其实早就想通了。那些人也知道普通人,也不知道什么重明鸟,害怕是正常的。但他们只是逃跑了,没有想到要用火来攻击我,本性还是向善的。”
颜鹤清欣慰地点了点头,对他多了一丝赞赏。
无明看了看天上的圆月,对颜鹤清道:“时间到了。道长,拜托你了。”
只有属于重明的力量才能救点点,他必须打开封印。
颜鹤清叹了口气,拿出一块黑布蒙上自己的眼睛。只有看不见,他才能下得去手,不被感情左右。
他站到无明的背后,两指在剑上划开一道伤,再将指上的血滴入剑身。
一瞬间,他的剑燃起了血一般的烈火,它仿佛有了意识,自己漂浮到了半空中。
颜鹤清双指竖于胸口的位置,嘴里念着剑诀,然后一挥指,凭空操纵着那把剑向无明的身体刺去。
一剑下去,剑身虽还在半空,但剑魂生生地刺穿了无明的心脏位置。无明立马吐出了一口鲜血。
然而,还不行。他没有停下来,而是如此反复几次,直到感觉到无明的心口散发出金色的光芒,他才收了手。
“多……谢……”无明跪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胸口。
撕心裂肺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啊。他苦笑了一声。
随后,他艰难地爬起来,走到点点的床边,握住她的手掌,将自己身体里仅剩的神力输送到她的身体里。
身体里的力量一点点消耗掉,他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随着源源不断的神力进入点点的体内,她身体里的怨气也在不断地钻出,最后全部被净化了。
无明放下她的手掌,疲惫地跌落在地。
颜鹤清立马将他扶起来,将自己的一点灵力送入他的心口,支撑他的身体。
“道长,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不过恐怕没有机会还了。”无明微弱地笑了笑。
与此同时,昏睡中的点点忽然睁开了眼,咳了起来。
“醒了?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无明关心地问道。
点点盯着他,忽然鼻头一酸:“大哥哥……重明……我……”她不知该对他说什么。
知道无明不知该怎么开口,颜鹤清替他问道:“你是阿杏?”
点点一愣:“原来你们都知道了。”她又摇了摇头:“不过让你们失望了,我不是阿杏。我叫苏点点,是银杏神树上的一颗果子,准确来说,我只是阿杏的一部分,拥有她的记忆而已。”
“那你怎么会来到这里?”颜鹤清继续追问。
“我……”点点低下头,最后还是说了出口:“当时你失去了踪迹。天神们动用神力都追寻不到你,他们猜到你放弃了神兽的身份。天帝……”
天帝大怒,但又无可奈何。毕竟天界虽然掌管人间诸多事宜,但凡人却不归他们管。
于是有天神提议,重明鸟和昆仑的银杏神树关系密切,熟悉他的气息,可以让那只树灵去找回重明。
可银杏神树是昆仑的宝树,树灵若是离了真身太久,神树必定会枯萎,对昆仑的影响也不好。
所以他们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再等一百年,等到神树结出银杏子,便取一颗放入人间,让它去找重明。
那就再等一百年吧。天帝虽然生气,但重明是天界珍稀的神兽,他也舍不得太快惩处他。
既然他想要自由,不想再听命。那就再给他一百年的自由吧。这也是他身为帝君对他最大的宽容了。
一百年后,银杏树果然结出了银杏子。于是他们按照原来的计划,摘下了她。
他们告诉她,去了人间,不论如何都一定要找到重明。这句话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哪怕所有事情她都不记得,也会本能地去找他。
她变成了一个女婴,降生在清河国北疆安乐城中的一户苏氏人家家里。
她只记得,她再次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妇人对着她笑的模样,那就是她在人间的阿娘。
她满月那天,苏家为庆贺她的到来大摆筵席。
她的阿爹阿娘给她取名苏点点,好记,而且贱名好养活。
好吧。那以后她就是苏点点了。她这样想着,在襁褓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