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雪傲然立在野梅之下,冷眼相看,末朱轻轻跃上枝头,折了一枝红梅,凑到鼻边,隔着面幕轻嗅玩耍,退到一旁的杨苏三人。
杨景行中毒无力,却挂念着温颂言安危,恨不能相助,说道:“若颂言受伤,你素芷姐姐一定要埋怨我。”
苏奕飞目光落在谢芊扬身上,恍若未闻,杨霏盈担心苏好,也时刻关注,听了兄长一语,宽慰道:“颂言哥哥功夫好,哥哥不必担心。”说话之际,她目光悄悄瞥了瞥向青弓,心中盘思着,趁机跑去捡回来。
莫峥在上树上,举弓护着他们三人,杨霏盈宽心又大胆,瞅了末朱一眼,疾步冲出去,这才奔了几步,莫峥忽然摔落下来,正倒在自己身前,他手腕处添了一道殷红伤痕,鲜血直流。
末朱飘飘然落下,长长的六节管拖在地上,弯弯曲曲像毒蛇,苏奕飞骂说道:“这女魔头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来她玩梅是假,趁机偷袭莫峥是真。
杨霏盈扶起莫峥,拂穴手落在他手臂上,封了两处穴位,莫峥惊道:“你会拂穴?”
杨霏盈点头,身后传来了杨景行担忧的叫声:“盈儿,回来。”杨霏盈才一转身,六节管像灵蛇一般探了过来,缠住她手臂。
末朱微一发力,杨霏盈身子腾空而起,飞向末朱,末朱手腕一抖,撤回六节管,右手凝力,一掌打在杨霏盈身上,震得娇弱佳人摔落在地,滚了几圈才停下。
杨景行苏奕飞急忙上前扶起杨霏盈,杨霏盈牙关紧咬,眉心皱出小疙瘩,忽然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末朱将六节管托在掌心,道:“今日还你一掌,还是不够的?”
杨霏盈半靠在兄长怀里,一双星眸晶亮璀璨,坚定又无惧,苏奕飞脑子一转,兴奋说道:“盈儿妹妹,你是不是用碧箭射过这女魔头,厉害呀!”
末朱眸光一冷,道:“昔日的债,今日一并还清罢。”她挥出六节管,“啪”一声,将拦道的苏奕飞打向一旁,六节管化作灵蛇,蜿蜒前行,朝杨霏盈打去,杨景行不顾中毒无力,一把推开杨霏盈。
血煞手腕微微一斗,六节管打了杨景行一记,便即收回,卷到半途,血煞忽然转手,那六节管掠过梅枝,朝杨霏盈飞去。
“当心。”苏好在远处大喊,杨霏盈自知躲避不过,索性闭了眼睛,咬牙等待,莫峥挣扎着拉开弓箭,却听得“咻”的一声。
一把黑剑破空飞来,挡在杨霏盈面前,六节管直直撞在剑身之上,“叮”一声弹了回去,血煞收管不及,踉跄后退两步。
那剑破空飞来,击退六节管,插入地中,声响甚大,正打斗中的众人闻声吃惊,豁然停手,只见地上插了一柄浑身漆黑的剑,杨霏盈认得那把剑,已猜到身后来人。
柴伯骏从树上飞蹿落地,黑衣凝重,神情冷峻,他乍见血骨双煞,嘴角微微上扬,眼里闪过一抹惊喜得意,看到杨霏盈嘴角挂血,那惊喜得意又化作了鄙夷嫌弃。
她竟让血骨双煞打成重伤,柴伯骏道:“喂,你退到我身后。”他抽回黑剑,款步上前。
消失多日、不知去向的掌门忽然降临含春谷,与血骨双煞持剑对立,双阴山弟子喜出望外又欣喜若狂,众派弟子震惊不已。
血骨双煞二人眉毛一皱,暗暗心思:“含春谷围得跟铁桶一般,他竟能进来,他从哪里进来?”
柴伯骏冷笑说道:“哼,臭婆娘,你们竟然在这儿,真是再好不过。”
柴伯骏出手,向来是敌动他才动,但他记恨血骨双煞抢走他的月光笛,又在雪谷对他下毒抽血之仇,二话不说,黑剑出鞘,劈面砍去,快如闪电,势如猛虎。
末朱挥起六节管才,柴伯骏黑剑斩落,六节管断成了几节,柴伯骏出招速度之快,迅雷不及掩耳,叫人看不清楚,末朱一慌,叫道:“姐姐。”
末雪扬手,射出一排流星镖,柴伯骏闻声驻足,挥剑砍出,劈碎两颗流星镖,却见一排鱼鳞镖飞了过来,一一打落余下的流星镖。
柴伯骏满目疑惑地看向韩柏松,对他忽然出手帮自己,感到不解疑惑,但随即又挥剑攻去,他的黑剑削铁如泥,不惧怕任何兵器,双煞与他交手数次,自知不能与他的黑剑抗衡,六节管已断,流星镖又有鱼鳞镖在旁克制,两人隐隐伤神。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柴伯骏一心报仇雪恨,发起狠来如洪水猛兽,蹿跃疾追,快如闪电,他仗剑在手,劈砍削刺,动作随心而发,不成招式,却如行云流水,末朱被逼得乱了阵脚。
双阴山弟子第一次见柴伯骏动手,不觉惊呆,连同诸派弟子,都惊讶于柴伯骏招式速度,杨景行惊道:“真是迅雷不及掩耳啊,他出招看似杂乱无章,却使得流畅顺手?”
末雪连发三次流星镖,第一回,柴伯骏尚且挥剑削砍,韩柏松依旧发射鱼鳞镖,打落流星镖,往后两回,柴伯骏不管不顾,只追缠末朱。
末雪皱眉着急,众黑衣之士甩出铁鞭,柴伯骏跃起转身,扬手一劈,“叮叮”数声,斩断五根铁鞭,毫不费力。
众人惊愕,末朱处于下风,落荒着急,再次大喊姐姐,末雪扬手飞出一波流星镖,柴伯骏依旧不理,只顾追砍血煞,一旁的韩柏松也飞出一波鱼鳞镖,鱼鳞流星一撞,只听“砰”一声,白烟缭绕。
柴伯骏瞬间看不清末朱的红影,众弟子眼前一片迷茫,待到挥散烟雾,血骨双煞及一众黑衣之士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柴伯骏报仇无望,咬牙恨恨,眼神冷冽,寒光闪电射向韩柏松,怒声质问:“你为什么要打出那白烟?”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众人皆惊讶,韩柏松不悦,反问:“你眼睛长脑门后了么?”
柴伯骏愤愤然不语,那边温颂言喂了杨霏盈一颗药丸,探了她脉搏,道:“那魔女下手极重,盈儿内伤不轻。”
闻言,柴伯骏转身瞥了一眼,杨霏盈脸色苍白如山峰上的薄雪,偎依在兄长怀里,他走过去,淡淡问道:“喂,你疼么?”杨霏盈眉心鼓起一个小疙瘩,点了点头。
赤霞青林两人率弟子围了上来,双阴山弟子虽不满意柴伯骏这位新掌门,但危难之际,他突然降临,能以一己之见击退血骨双煞,救众人于水火中,大家惊讶之余,心中萌生感激的,恭恭敬敬行礼参拜。
柴伯骏神情淡漠如水,透着冰冷,苏好脑子一转,试探问道:“掌门既已进来,想必谷口已通畅。掌门,谷口外有人么?你是不是也一并解决了?”
众人听她一问,不禁欢喜雀跃,既能进来,想必出路已通,柴伯骏却一脸疑惑,反问道:“谷口在哪?”
众人脸上的欣喜之色如遇冰雪,骤然凝固,骆莺啼不信他没从谷口进来,问道:“谷口的路若未开通,你从哪里进来?”
柴伯骏扫她一眼,不甚在意,闭嘴不答,杨霏盈问道:“柴大哥,你是不是从北峰进来的?”
柴伯骏淡淡点头,鼻中发出“嗯”的轻声,众弟子登时呆若木鸡,脸上罩满不可思议的神情。
柴伯骏目光却落在杨霏盈身上,道:“你倒聪明,竟料到今日遇险,特意送我吃食,诓我来救你。”
杨霏盈星眸忽闪,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自是一头雾水,对柴伯骏这话茫然不解。
苏好挪到杨霏盈身边,悄声问道:“他真的能从北峰进来?”
杨霏盈木然点头,道:“能。”近旁的杨温苏三人虽未出声,眼里的惊愕却如流水般泄出。
掌门大典当日,柴伯骏离席之后并未离开双阴山,而是回了禁地山洞,修习石壁上的内功,直至今日拂晓时分。
丁亥忽然到来,将他叫出山洞,面色阴沉如墨,游远也在一旁,背手而立,柴伯骏席地坐在石块上,看着丁亥,不问不语。丁亥道:“双阴山弟子及江湖九派前来庆贺的弟子都被在困含春谷了。”
一连几日不曾出洞,迎着寒风一吹,真是精神畅快,柴伯骏吹得正舒服,淡淡反问:“关我什么事?”“你去救他们救。”
丁亥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可违抗的命令,柴伯骏也不恼,不紧不慢地问道:“本大爷为什么要救他们出来?”
丁亥挺直身子,正色道:“第一,你身为双阴山掌门,护佑门下弟子,是本分职责,当日你亲口应下掌门之职,今日便要承担掌门之责。”
柴伯骏暴跳起来,鹰眼喷火,道:“他们竟要本大爷来保护么?”丁亥认认真真地点头,道:“掌门与弟子一脉相连,掌门护佑弟子不受旁人欺负,弟子敬重掌门,听你号令。他日你若有为难,他们也会拼了命来维护你。”
柴伯骏带着一股怒火,又十分不屑,道:“本大爷不用他们维护,我只答应当掌门。”
丁亥轻笑两声,痞气中带着三分严肃,道:“当了掌门就要护佑门下弟子。当然,若你门下弟子个个厉害,足以自保,自然不需你来操心费神、出手相救。但他们如今弱了些,不足自保,便需要你这个当掌门的操心费神了。”
柴伯骏怒极,指着丁亥道:“你当日没说这些!”
丁亥折断一根树枝,在手中把玩,斜了他一眼,道:“当日你也没问啊。”柴伯骏喉间一梗,仿佛被人塞进一颗大石头,堵得难受。
丁亥又道:“即便当日你知晓了,你就要背弃约定,不应承我的第一件事?”柴伯骏一双鹰眼,比灯笼还大,双拳紧握,气得不能言语,他说到做到,自然是不会的。
丁亥又道:“当日上双阴山来贺你掌门之喜的杨家小姑娘,也一并被困在谷中了。满门宾客,她是最真心实意给你道喜庆贺的,你独独收了那小姑娘的礼物,还吃得一干二净,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两样都占了,拿了又吃了,如今她身陷危险,你竟贪恩不报,见死不救?”
“我没有。”柴伯骏厉声反驳,丁亥在他面前慢慢踱步,道:“于公,你身为掌门要护佑弟子,于私,你要救人报恩,还是快去一趟含春谷罢!”
柴伯骏咬牙切齿,眼光犀利如剑,若目光能杀人,丁亥已经死了好几了。丁亥解下酒壶,咕噜咕噜喝了几口,问道:“还是你去了含春谷,也救不了人,怕丢脸?”
柴伯骏有恩必报,又最收不到激将,身形一转,飞身跃起,展臂化作雄鹰,飞奔离去。游远哈哈大笑,感叹道:“他费了这般大的动静,抵不过你有一张灵舌翘嘴。”
柴伯骏前去救人,丁亥心情舒畅,拍拍肚皮,说道:“华山兵器展后,我等了他几个月,如今他要见我,那含春谷离双阴山能有几步路?他偏偏要在含春谷闹出一番动静,迫我下去见他,我偏不,我在山上运筹,决胜在含春谷!”
游远道:“如此一看,你收个徒弟,也是极好的。”
丁亥笑得得意,柴伯骏下山,黑影在树上飞跃点蹬,穿林过叶,一路直行,他行动如风,快如鬼魅,不过半日功夫,来到北峰,区区一座北峰,他从不放在眼里,攀山而上,北峰险峻挺直,寸草不生,覆雪光滑,不易突围,更难以设伏。
柴伯骏动作敏捷轻快,极难发觉,谁也没想到有人能从北峰进入,此刻仍觉不可思议。
林清溪龙蜓等双阴山弟子拜见掌门,恭敬行礼,柴伯骏吓了一跳,面上微微窘迫,扫了众人一眼,眼里泄出鄙夷,心中不满这群人竟如此没用,劳动他翻山前来营救,当下默不作声,不理不睬,众弟子好生尴尬。
赤霞青林二人忽然想起一件要事,两人双双奉上掌门印与掌门诀,当日柴伯骏不辞而别,将掌门剑、掌门印、掌门诀丢在案上,朱丹子师兄弟三人找不到柴伯骏,也寻不到丁亥,商量之后,一人掌管一样,今日见到柴伯骏自然是要归还的。
一听是自己东西,柴伯骏虽有疑惑,却一手捞过,独自走到一株野梅之下,坐下休息。众人不想理他,也不敢理他,且与黑衣之士恶战一场之后,受伤疲惫,便席地休息养神。
这时,却有一个身影慢慢走向柴伯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