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的幻音穿耳而过,云江辰觉得自己的天灵盖儿都快被震裂爆开,他死死地捂住耳朵,想要隔绝铃铛之声。
可魔音穿过手掌,直入大脑,甚至脑浆都在跟着一起震动。
云江辰跪在地上,手中的烛台也滚了出去,撞到墙根儿才停了下来,在角落里散发着微弱的亮光。
而那三名信徒的嘴巴越长越大,可怕的弧度就像是整个额骨被人从后脑扒开一样。更为匪夷所思的是,他们身上的袍子从里面撕裂开来,露出下面同样漆黑的身体。
他们的皮肤不断的肿胀,仿佛是有人在里面疯狂地吹气,隆起的上身逐渐形成了一个圆润的球状,黑色的皮肤也被撑得透明起来。
持续的响铃开始变得尖锐,云江辰顿时感到一阵眩晕,两边的太阳穴痛得要死,似乎有个人正拿着锥子,往他的头骨中死命地砸。
而且云江辰的嘴角也不自主地流下来两串口水,这些铃铛虽然不会造成幻觉,但是它们发出来的声音就像是万千鬼魂尖锐的嘶喊,那是来自地狱的哀鸣。
云江辰此时已经完全支撑不住了,虚弱的双肘撑地,身体跟着止不住地颤抖着。他双眼通红,额头上青筋凸起,脸上也因充血而变成了绛紫色,这也是他第一次经历如此狼狈的样子。
渥都干并没有受到幻音的影响,从石床上挪下,捡起地上的匕首,走到云江辰的面前蹲下身说道,“你说你这又是何苦的呢?”
可云江辰哪里还听得清她说的话。
渥都干只好伸出手指,抬起云江辰的下巴,笑着说,“温塔……”(草原语为晚安之意)
云江辰一脸泪水,看着宋远山那邪魅的笑容,支吾着,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皮也开始变得无比的沉重。
与此同时,寒光一闪。
云江辰如同坠入汹涌的暗河之中,刺骨的阴寒再度包裹了全身……
终于要结束了吗?
是啊……已经都到这样的地步了,就算是哑巴来了也是回天乏术了吧。
须臾间,云江辰除了那阴冷的寒意,就再也没有感受到其他任何的东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这样虚无缥缈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云江辰感觉到有些奇怪。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并没有带着温度的鲜血,而且自己竟然也能动了!
这是怎么回事?
云江辰睁开紧闭的双眼,发现面前的渥都干还有那三名信徒都不见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同样空洞且静谧的黑暗。
等等!
那刺耳的幻音怎么也消失了?
云江辰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从地上爬起,慌乱的朝四周望去,周身这一望无际的黑暗自己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不是图兰部的毡房,这是黑潮之域,这是多次出现在梦境里,只属于自己的黑潮之域!
“兮月?”云江辰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又是自己梦中的那个女孩儿救了自己,他放声高呼着,希望能听到那个自己无比熟悉的声音,“兮月!是你吗!兮月!”
无人回答他。
无尽的黑暗似乎连云江辰的叫喊声都一并吞没了,连一点儿回声都没有反馈给他,寂静的就好像永远都不会被人叫醒的夜晚。
云江辰有些失望,甚至是有些绝望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又来到这片黑潮之域的,但就像是萨玛教的幻术一样,这里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也许在现实世界中,渥都干得匕首已经划破了自己的喉咙,而他就要永生永世被困在这无天无地的混沌之所中。
这样想来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呢?
想到这儿,云江辰感觉到有些自相矛盾,可既然他莫名地来到了这里,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想想,若是还能回去自己该如何脱困。
这时的云江辰就比第一次来到这黑潮之域显得冷静与成熟得多。
不过这也要得益于那个叫兮月的女孩儿之前对他所说的话,这里是属于他自己的“域”,那自己又有什么怕自己的理由呢?
想到这里,云江辰不禁觉得,渥都干身上的那些黑色的黏稠物,和那座奇怪的毡房,多多少少还与现在的处境有些相似。
可是这奇怪的相似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哪里又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
但这种复杂的感觉犹如迷雾一样,遮挡住了其中最关键的一环,使得自己无法抓住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而且渥都干不是在赛场上被捅穿了吗?怎么一个死人还能附身到别人的身上,难道是金蝉脱壳借尸还魂?
云江辰知道,凭借自己的小脑袋瓜子想破天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的。于是他准备先坐下休息一会儿,毕竟刚才那魔音穿脑的恶心眩晕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消退。
可就当他低下头的一瞬间,突然发现脚底下的黑水之下,有一张苍白的人脸正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仅仅一眼,云江辰就头皮发麻、汗毛倒竖,恨不得跳开几丈之远。
而水下的那张人脸在微漾的波纹下一动不动,就这样诡谲地看着云江辰。
而它不动,云江辰也不敢动……
就这样,两人僵持着。
俄而,云江辰实在是忍不住了,见到对方没什么动作,就弯着身子想要去看看那水下的面容。
就在他的脸贴近水面的一刹那,砰的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冲出了水面,一把环抱住云江辰的腰身,顷刻间将他拽进漆黑的水下。
云江辰根本就没有挣扎的机会,冰冷的黑水瞬间灌满了他的口鼻,他下意识地就想去摸身后的慈雨,可这里乃是与世隔绝之所,现实世界的横刀用怎会出现在这里。
慌乱间,云江辰不仅没能看清楚那张人脸的样貌,又感觉到有无数尖锐的针刺一样的东西,密密麻麻地扎进自己耳朵、鼻子、嘴巴,甚至是眼睛之中。
那钻心的疼痛,云江辰却无法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时间就觉得,那些钻进自己身体里的,是无数根儿尖锐的头发……
与此同时,图兰部大营某处的毡房内。
渥都干明显地感觉到空气中有一丝奇怪的变动,可是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云江辰的目光呆滞无神,匕首闪着寒光,就在那刀尖儿马上要触碰到云江辰脖子上隆起的血管之时,这位神秘的少年人突然目光一变!
宛若刺破黑夜的太阳,云江辰的眼底流淌着熔岩一般的金色亮光,那是金子融化时的颜色,他的眼中此刻仿佛流淌着汹涌的岩浆大河!
“滚!”
他平淡地说出这简单一个字,却如同洪钟大吕一般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炸响。
霎时间,三名信徒口中的铃铛尽数炸开,仿佛不可抗拒的神谕一样,渥都干握着的匕首无法再靠近云江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