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仙女品尝凡俗之物倒也不失为一种享受，何况云瑶本身的仪态也是绝美的。吃着豆花的云瑶似乎没有了往日那种超脱之气，更是平添了一分凡俗气息，当然在陈冲看来沾了些凡俗气息的云瑶更加动人。
一碗入腹云瑶似乎觉得意犹未尽，但或许是碍于霏烟在侧倒也没有再吃一碗的意思。陈冲自然不会勉强，事实上云瑶能吃一碗已经超出自己的预期了，他本就没指望云瑶会真的吃，至于那个所谓的约定最多算是一种玩笑而已。
“听云瑶说你曾经是个厨师？”霏烟言语不平不淡，没有任何情绪，但声音着实悦耳也不会让陈冲生出其是对自己有所歧视之类的想法。
“是啊，凡俗之人总得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陈冲料想对于自己的情况这圣女肯定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了，这样也好，交流起来不需要忌讳什么，也不需要有所隐瞒。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道，你既然坚持这样的道旁人也不好说什么。你天资卓绝也有着更多的选择，无论你如何取舍我都希望你不要埋没了自己的潜质。”
尽管霏烟言称尊重陈冲的选择，也不会对他的取舍进行干预，但言语间的那种劝诫之意还是很明显的。说起来陈冲现在也算是合欢派的弟子了，身为一派圣女自然希望门派内多出一些修炼高手，那样门派才有壮大的希望。眼下陈冲的天资堪称绝无仅有，只是他追求的东西有悖于修士的大义，虽然没有什么对错之分，但过分执着于凡俗在霏烟看来并不利于修炼。或许是陈冲修炼时日尚短还没能褪去凡尘俗气，对于过往才会如此执着。想要洗尽铅华还得循序渐进才行，并不能一蹴而就，霏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这才言辞委婉，劝说之语倒像是一带而过。
陈冲没有回答什么，只是点点头以示知晓，对于霏烟的言外之意陈冲自然也是清清楚楚的。事实上陈冲对于自己的修炼也有着自己的打算，而且也有自己的急迫感，毕竟师傅的安危现在还不容乐观，想要帮上忙必须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而修为提升也是有一个黄金期的，这与凡人学习手艺是一个道理，等身体衰败了再去学习效率自然很低。修炼的过程同样无法摆脱这种束缚，只是修士的黄金岁月要比凡人久远得多，毕竟修士的寿命很长。
在修炼的黄金期中修为提升会很快，因为那时灵脉及经络的活力都很强。只不过陈冲也明白自身的情况，自己与其他人是不同的。算起来别人十岁左右便已入了修炼之路，而他却晚了十年有余，可是他的起步却又是别人十多年都可能达不到的高度。而且更重要的是眼下不是他不想修炼而是无法修炼，始终无法控制灵气让他无从修炼，这也让他颇为担忧。与其独自无能为力的忧虑倒不如做些其他的事，重操旧业也不失为一种排解之法。而且陈冲一直认为修炼所追求的超脱应该与俗世并不相矛盾，甚至他觉得这二者也是能够融合的，尽管他现在还不能完全理解“超凡脱俗”的意义。
“过些日子会有新弟子入门，既然你喜欢厨道，届时他们的伙食就交给你吧。”
霏烟没有多说什么便飘然离去，她没有太多的时间谈论这些琐事，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她去处理呢。
云瑶没有跟霏烟同去，这也是霏烟的意思。她刚回来有些事情还不了解，便无法接手。于是霏烟便给了她一个任务——让陈冲尽快适应合欢派，或者说适应修士的生活。
霏烟担心若放任陈冲的性子他多半就会窝在这简陋的厨房里了，这在她看来就是不思进取的做法，背离了自己的意愿。陈冲虽然天纵之资但一直缺乏引导，长期放任下去也不见得能取得什么成就，没有经过打磨的璞玉是不会有多大的价值的。
其实霏烟是多虑了，尽管陈冲对凡俗恋恋不忘，但并不代表就会荒废修炼。虽然现在还不能控制灵气，但对修炼界的奇闻异事他一直都是颇为好奇的，只不过云瑶带来的那些典籍早就看完了，他也正准备再见到婆婆时讨要一些其他典籍甚至法术之类的参详参详呢。
不过有一点霏烟猜对了，如果真由着陈冲的性子他真的会窝在这个窝棚里与一群凡人为伍，虽然陈冲觉得亲切，但在霏烟她们的眼里这无疑是自甘堕落。所以霏烟才会让陈冲负责新进弟子的伙食，虽然他们的修为会很低，但起码是修士，这样的修炼氛围不是一群凡人能给的，这对陈冲融入修士的世界更有好处。
对于霏烟的安排陈冲并没有表示什么，更不会反驳，尽管在对待凡人的看法上他有些不认同但他也明白其中的根源，这根本就不是几句话能够改变的。霏烟与自己不同，她或许不是出身于凡人，也不像云瑶那般对凡人还有牵绊自然不会有那种凡俗的思想，也不会从凡人身上感受到什么亲切与难以割舍的羁绊。
又在这个窝棚里待了两天陈冲终于在云瑶的带领下又穿过那道墙回到了修炼者的世界，一墙之隔恍若两片世界，一边为凡俗一边为超脱。穿墙的瞬间陈冲有种疑惑，不知自己应该归属于凡人还是修士。凡俗是他的留恋，修炼是他的向往，这二者却似乎是相悖的，尽管陈冲不想做出取舍，但以他自己现在的认知看来只能二选其一，正如真道无法共融一身一般。尽管真道不相合的定律在他身上失效了，但超脱与凡俗他却无法做到共融。当他穿越那道墙的瞬间他也明白了不管心中作何感想自己其实已经做出了取舍。
终究还是要去修炼界，只是这却让陈冲有些失落，当与自己的愿望越来越近时，有些东西却也离自己越来越远，忽然间他有些明白为何超脱与凡俗是相悖的了。重回凡尘俗世不过短短两日陈冲却有了一种更深刻的感悟，他也明白这种感悟越多便意味着离超脱越近，也离凡尘越远。
尽管做出了取舍但陈冲依然保留了与凡尘的那一丝牵绊，他虽然身处修炼的世界却还是做着凡尘的事情。这也是他怀疑超脱与凡俗这二者间相悖关系的缘由，也是他有试图将二者融合这一想法的根源。
相对于那间简陋的厨房，合欢派的厨房堪称是豪华，不仅占地更大，各种器具更是应有尽有，只不过许久没用蒙上了不少尘埃。陈冲来到那厨房时几个妇人正在进行打扫，要不是陈冲坚持凡俗的厨道恐怕新进弟子们的伙食就由她们提供了。
见几个妇人里里外外地忙着陈冲也不曾停闲，可以说是自降身份与她们一起做事。对于陈冲的这一举动几个妇人虽然惊讶但也没有太过震惊，毕竟这短短两日陈冲的名声已经在周围不大的凡人圈子里传开了，只不过他们口中的称呼叫做“有一个修士”。尽管不知其姓名但每个人都知道他是谁，因为谁都知道那个修士的左脸上有道伤疤。
陈冲与几个妇人很快熟络起来，通过她们陈冲对周围凡人的生活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这里的凡人总共不足一千之数，平时为合欢派提供一些日常用品或者做些其他事情，为尚未辟谷的弟子提供饭食便是其中之一。这些倒没什么特别，陈冲早就明了了。让陈冲感到意外的是这些人居然根本不知道还有外面的世界，用她们的话说他们生活在一片光幕之中，而这宫殿就是世界的中心，而修士在他们眼中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得知这样的情况陈冲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忽然意识到了所谓的封界是什么样的，也怀疑起仙遗大陆的本质，甚至对这无边无垠的修炼世界同样产生了怀疑。修士能够豢养凡人，让他们以为世界就是这样，那么修士难道不会是豢养的吗？一种凌驾于修士之上的生灵豢养了修士。不得不说陈冲的想法确实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天马行空。
只是陈冲想不到什么生灵能够豢养修士，毕竟修士的力量已经很强大了。拥有那种力量的生灵会是什么呢？陈冲在怀疑，也在思索。忽然间他想到了“天”，修士离不开灵气，而灵气被认为是天的呼吸，修士所谓的证道也是以己之道契合天道，甚至修士施展的法术同样离不开所谓的天。
“天豢养了修士？”陈冲心中自语，对于这种至高无上的存在陈冲不是第一次产生怀疑，只是像这般明确的指向性假设陈冲还是第一次想到。在修炼界的主流认知中天就是曾经的仙域，地则为灵域。天是一种生灵这种猜想在陈冲看来过于让人惊骇，哪怕是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了，所以他并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只是静静地放在了心底。
“天，仙域，仙，灵域，修士······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陈冲嘴里叼根草，望着天空发呆，飞散了思绪设想着一些可能的情况，这几日一旦闲暇陈冲便琢磨起这样的问题，当然这些纯粹就是他瞎琢磨的，更像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方法。
新进的弟子还没来，几个妇人也是偶尔来打扫一下卫生，云瑶也不是时时刻刻都都在，她也有其他的事情，诺达的厨房大部分时间只有陈冲一个人。这儿其实很大，也有许多其他的去处，但陈冲除了这个厨房哪儿都不想去，有时候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如此执拗。
好在云瑶一旦忙完便会回到这厨房，不仅仅是身负圣女的任务，她自己也喜欢和陈冲在一起，这更像是两年多时间养成的一种习惯。
一旦云瑶来此陈冲便不再发呆，倒不是和云瑶聊天打趣，而是要教云瑶做吃的，没错云瑶跟着陈冲学习做美食。这听起来似乎比对天的怀疑更加难以捉摸，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当云瑶第一次提出这种要求的时候陈冲也是一脸惊讶的模样，忽然间他发现云瑶身上的烟火俗气怎么这么重了，反差着实有点大。当然这不是陈冲第一次在云瑶身上感受到这种反差了，第一次见到时的凶狠凌厉与后来的温婉贤淑也是南辕北辙反差极大的。
或许是云瑶对那日的豆花实在是感兴趣，她只跟陈冲学习豆花的制作方法，其他的倒是兴趣寥寥，最多会看着陈冲做而自己并不会上手。唯独对那豆花乐此不疲，这让陈冲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起来云瑶也颇有厨道天赋，几次尝试之后倒也做得有模有样了，虽说豆花工序复杂，但几天下来云瑶做的豆花也不比陈冲差，对此陈冲也是赞叹不已，自愧不如。
对于云瑶跟陈冲学习制作豆花一事依云瑶的要求陈冲必须对外保密，除了他们二人不能被别人知晓，这是他们的秘密。这一点陈冲也表示理解，毕竟作为圣女的左膀右臂对外云瑶还是保持其出尘的形象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