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哥,你怎得不明白,淳于兄并非因你不杀桑维翰,亦或是不帮他去杀桑维翰才与你如此决裂的!”
白易欢疑惑不解,“那是为何?若此事落到你和修吾的头上,要如何?”
“要如何?实言相告!便是在你认定他那刻,实言相告又有何妨!”
白易欢闻听此言,醍醐灌顶。
玄语继续道:“桑维翰是你师傅,那是师徒之缘,你师傅先前做过什么,行过哪处,怎能是你管得了的?既你遇着了淳于昭,又知道了他的身世,便要坦诚相见。你愿与他浪迹天涯不问世事,舍去功名利禄,那是恋人之情;你不愿伤及师傅性命,忧国忧民,又是忠臣贤徒之心,两者并不冲突!
若你真是一听淳于昭之言便提刀去取桑维翰的性命,我想淳于兄也定然不会心仪于你!人便是要有情、有恩、知报!命运如何,身世如何,两人也许不可选,但如何面对,却是两人能一同商议,一同面对的。
若是你真开诚布公的说了,淳于兄又怎会不明白你身处夹缝的艰辛!又怎会不懂你怕他身处险境的忧心!又怎会不明白你对他日日担忧的苦心!对他死心塌地的痴心!”
白易欢越听心中越是懊悔,“是啊,我这二十余载,竟没你一个小丫头活得通透。无论如何,一同面对便是,何必背着他,做了这许多,却是越做越错,错到痛失所爱!竟是连个挽回的余地都不得了。”
玄语走到白易欢身旁,扶着他的肩道:“只要活着,便不晚。只要你心中还有他,便不晚!”
白易欢泪眼朦胧,转头望着玄语道:“果真么?”
玄语笃定地点点头。“他心中也是认定你的,不然怎会如此伤心欲绝。”
一想到自己竟将心爱之人,伤成如此模样,白易欢多日不曾落下的泪,终于潸然而下。自语道:“便是只要他心中释然,纵是舍弃我,又有何妨。只是这世间之事,皆推着我,逼着我往前走,又怎能容我抉择!”
“要不……你再去十二肖,将你的苦,你的难,都与他讲明。两人商量,总有办法。”
“话虽如此,但事情却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和他总要有一人妥协,但这家仇国恨纠葛在一处,又岂能是说放便放的。”
玄语也觉自己想的过于简单,他和淳于昭之间,又岂是说说便能和好如初的。
白易欢道:“也罢,先解决眼前事再议其他。你可知我为何来寻你?”
“你先前说修吾被桑维翰劫持到了契丹,莫不是因为此事?”
白易欢点点头,“漠南回鹘召开除奸大会,诛杀当年窃取军中册的细作,你那爹爹桑维翰将修吾抓去,便是欲要让她替你前去赴死!”
“你说什么!”闻听此言,玄语如雷灌顶,刚放下的心又提回了嗓子眼,“我那个傻师姐她定然是答应了!”
白易欢点点头,“国侨公应允,待此事了结,便将你接至身边,以嫡女身份示人,荣华富贵,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届时,你便不再有这细作的污点,便是高门贵女,后半生,便可安枕无忧。”
玄语插话道:“若无修吾,才是我今生最大之忧!”
“你如此想?”
“自然!”
“修吾说,她只是岔路,你走一程便可。往后余生,还是走光明大道的好,大路人多,定然有良人相伴。”
“修吾是如此说的?”
白易欢又点点头。
“傻话!屁话!也就她这个实心眼才这么想!那除奸大会要何时,在何地开?既然白大哥来寻我,定然是找到了解决之法,对不对?”
白易欢摇摇头,“若是没有解决之法,你要如何?”
“没有解决之法?”玄语似有失落道,“连白大哥都无解决之法……那我便去将修吾拉回来,是生是死,总归要一处才好。”
“你是如此想的?”
玄语笃定道:“那是自然!”
“你不怕死?”
“我怕!我怎能不怕死!但是修吾更怕死,所以我得把她拉回来。”
玄语转头看着白易欢,白易欢瞧着眼前这一脸幼稚、天真的玄语,心中暗道,便是无畏者爱得才纯真,做事才纯粹。伸手一拍玄语的肩,“我白易欢怎能无法!那除奸大会要在本月十六召开,你先去漠南回鹘等着,若是大会召开时我仍未赶到,你便尽量拖延时间,确保你二人安全,等我前来。”
玄语一掌反拍白易欢肩道:“我就知道白大哥有办法!”
“是否能行,全看你二人造化!”
“我只求将修吾从那劳什子的大会安然带出,若真是要偿命,也应该是我,与她何干。”说着玄语双眼竟不觉湿润起来。“我这是怎么了,知道了师姐下落应该高兴才是,最起码如今她人是安全的。”
玄语看着窗外新月,心中暗道:“月儿,月儿,你能照到东,也能照到西,若是照到了修吾,劳烦告诉她一声,就说她师妹玄语这便去寻她,定要让她安心等着才好。”
今日初七,次日,二人便早早启程。刚一出客栈门口,就瞧见店老板满世界的寻那小二身影,见着玄语忙上前作揖,问道:“姑娘、公子,可休息好了?”
见着白易欢面色红润,神清气爽不由惊道:“这位公子果然是年轻,身体好,昨日流了那般多的血,今日再瞧竟似无碍了。”
白易欢点点头,道:“有劳店家了。”
二人刚要离去,却又被店家拦住。
“劳烦再跟二位打听一下,可曾见着我家的伙计,昨日那小二?今日一早便没瞧见他人,以为他偷奸耍滑赖了床,谁想他竟将铺盖收拾得叫一个干净,又不知去向。这孩子一向老实稳重,若真是归家,定然是会与我知会,怎得平白没了人,不知二位可曾瞧见。”
玄语看了一眼白易欢,见他面无表情,只得摇摇头道:“未曾瞧见。”
言罢二人便上马,出了门。
玄语见四下无人,对白易欢埋怨道:“好端端的一个人,竟被你吓得连声招呼都没打,便夹着尾巴逃了。”
白易欢瞪了一眼玄语,“那还不是拜你所赐!”
玄语只得叹了口气,在白易欢面前,敢怒不敢言。
白易欢又叮嘱,“你此去漠南回鹘定要小心,最好乔装一番,免得还未到会上便被人掳了去。若是在除奸大会召开之前寻到修吾,一同逃出,那是最好。若是最终拖到了会上才遇着,便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等我前来。记住没?”
“嗯,嗯,记住了,那白大哥,我们就此别过!”
“一路小心。”
白易欢心中暗道,那国侨公早就设好了局,估计这除奸大会召开之前,玄语是寻不到修吾了。该面对的,迟早都要面对,想罢,白易欢策马而行,朝定難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