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白墙青瓦,紫檀大门,内有绿意盎然,轻风树簌,叶晃蝉鸣。
素来安宁祥和的四方宅第,此时正上演着鸡飞狗跳。
王嫣然怀抱龙凤,于各庭院中东奔西走,尾随倩影的跟屁虫,是正值金叉之年的俏丫鬟,小陶华。
在将家中厢房尽数翻个底朝天后,主仆二人倦坐在前堂正椅,望着一地狼藉。小陶华气喘吁吁:“夫人,这么多东西都要带上山吗?咱们尚不知山中居所能否放得下。”
王嫣然疲惫道:“好似是这个理,也不能太给仙师添麻烦。”
小陶华臂环胸前,小葱白似的食指嘟嘟樱唇,若有所思地说:“若能拿掉一些行囊便好了,但是哪些可以不用带呢?”
王嫣然忽地明眸善睐,神采奕奕道:“老爷不用带呀!”
“啊?!”小陶华惊耳骇目
此时,陈乙正笑嘻嘻提着夫人爱吃的椒盐烤鸭,僵立门槛,宛如晴天霹雳。心中所想:“怎么了?什么情况?什么东西不用带了?我吗?!”
夜晚,陈乙身着寝衣,面容寡淡,侧坐床边,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闷闷不乐。
王嫣然婀娜妩媚,侧卧一旁,柳眉星眸,正笑眼眯眯地看着他。娇媚说:“好了,老爷,莫再生气了嘛,你想想家中生意,还需你来坐镇呢。岺儿、苓儿你尽管放心,我和小陶华会照顾好他们的。”
陈乙撇过头去,并不接茬,重重哼了一声。
王嫣然见状,捧腹娇笑:“哎呦,好了,瞧你这样像什么话,人不都道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的吗。况且我们只是上山去,又不是相隔天涯海角,若是想我们娘儿仨儿,你便隔三差五上来看看。”
陈乙拿捏道:“怎么个隔三差五法?我若是日夜思念你们呢?小陶华你倒是带去了,反把我留在家中,独守空房啊!”
越见陈乙如此,王嫣然便越是欢心。
只见她玉手皓腕,芊芊十指仿佛柔若无骨般游上陈乙双肩,螓首伏于他胸前。柔情蜜意道:“你又怎知我不会天天想你呢?孩子们的前途重要,但家中草药营生一样重要,你若住在山上,太过分心,受累的不止咱家,还有那些跟你吃饭的伙计,他们也有家人要养活。”
陈乙心中了然,其实自有意上山以来,他亦苦虑今后药堂营生。
只不过,今日由娇妻提出不带他上山,心中难免不是滋味。
还不是舍不得那双骨肉,舍不得怀中可人儿,舍不得这一家人的温馨。
王嫣然悉他心中所想,调皮玉指若有若无挑逗着陈乙,道:“已然如此,老爷切莫多想。只盼时常探望。”
陈乙挑起美人儿精巧的下巴,深情凝望星眸说:“多想时时刻刻都守护在你们身边。”
嫣然感动,拥吻于他,玲珑长腿雪白一翻,骑跨身上,温唇柔舌滑向陈乙耳根,口吐芬芳。
娇声媚气地呢喃细语道:“明日便要上山,今晚且许我好好补偿相公。”
次日,喻隐熊与赵顽童正带陈乙夫妇一家五口,停歇于一处八角凉亭内。匾刻“平安亭”。
亭外碧草波浪,古道贯穿,延伸至树影斑斓。
参天丛丛外,车马古道旁,立有万斤石碑,碑刻“知阙宗界”
喻隐熊手扶亭柱,看向林海方向,道:“这平安亭有些故事,门中每年会督派弟子前来修缮。沿古道过碑界,其后皆为知阙宗领地,初行时尚算坦荡,亦无法阵,待到难行时,便已是羊肠九曲,雾海遮眼,身陷迷阵。此时若无令牌,定当迷失其中。”
转头对陈乙等人严肃道:“携令者则可破障开路,直抵知阙宗宗门。所以切记,令不可离身。”
陈乙问:“那这道路可够车马通行?”
赵师笑言:“我哪次采购的马车不比你这架大。只要持令在身,便能寻得平坦大道。陈老弟尽管放心。”
众人稍作停歇后,渐入林影,途中景象令陈乙等人触目兴叹。
始经万木峥嵘,逐现雾荡山涧,似水流嶙峋。又呈两侧陡峭,重雾如瀑。直至磐砌如砥,仰望通天雾海,不禁驻足停留,抬头欣赏那悬天奇景。
只见白色雾海时而金浪翻腾,倒挂滔天,时而金光涟漪,乍显巨兽。眼前壮观,惊得一行人目瞪口呆。
赵师叹道:“变化莫测,百看不厌啊。”
喻隐熊叫醒还在惊滞的陈乙等人:“我们脚下所踏已是康庄大道,行至山门应是午时。”
小陶华稚声追问:“喻仙师,喻仙师,为什么满天雾海呈白金相间呢?”
喻隐熊笑道:“这雾海奇景借天色变换而着色。若处夕阳时,放眼望去皆是满天金红,若处明月当空,则银墨显现。至于形似各异,无论是那出海蛟龙,还是虎登高峰,亦或是滔天巨浪,全凭气流扰乱,因此堪称变化多端。”
王嫣然感叹:“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
陈乙缓过神来:“不愧为神仙居所。”
喻隐熊哈哈大笑:“日后久居宗门,还怕看不厌。”
众人载笑载言,继续上路,到达知阙宗时,正如喻仙师所言,午时左右。
只是那直托雾海,左右依山的宏伟龙门再度令人震惊。
如此庞然大物竟是整石雕琢,左柱龙飞,右柱凤舞,顶上正中一偌大石匾,铁画银钩刻着“知阙宗”三字,堪称鬼斧神工。
喻仙师带众过龙门,通天雾海被阻后空,止于门外翻滚。
门内入眼宽广,是用白玉石砖通铺而成的辽阔广场。居中矗立通天玲珑塔,更显尤为惹眼。
正对龙门方向,广场后方靠山立起一座巨大宫殿,即便身处龙门,依然清晰可见“武仪殿”三个大字。
广场边缘分布着七方盘山梯,朝向四散,远近高低各不相同,分别去往知阙七峰。
陈乙夫妇等人刚过龙门,便觉七窍通透,身心轻盈,抬头仰望天高云淡,风和日丽。
陈乙不解,疑惑着摸摸身上。
喻隐熊观其问道:“是否觉得通体舒畅?”
陈乙回答:“确是如此,感觉身轻如燕,耳聪目明,心绪泰然。何以如此神奇?难道只因少了遮天蔽日的通天雾海?”
喻仙师哈哈笑道:“并非如此,龙门外一切云雾奇景,皆因护山法阵所起,若能御气上青天,便可看到环绕宗门而不入的层层雾海延盖百里。”
王嫣然试问:“喻仙师言下之意,是我们身体所处的种种玄妙全因护山法阵所起。”
喻隐熊赞赏:“你这女娃子果然聪慧,陈小子娶了你,怕才是祖上积德。知阙宗七生阵,乃神仙祖师爷传下,玄妙诸多。你们身体所感,是阵法聚气凝神之效。非修道者,若长期在此生活,不说延年益寿,至少可百病不侵。有关与此,一看这精气充足的赵顽童便可知晓。”
赵师笑对陈氏夫妇说:“我当年亦得祖上蒙荫,参加选种,虽没修道天赋,但仍被仙师领进宗门。”言罢,慈祥看着陈王氏怀中龙凤,道:“两个娃娃自幼生活在此,百利而无一害,便是开窍也应早于同龄,若加之将来修道天赋卓尔不群,长大必是人中龙凤。”
王嫣然柔情似水看向两个娃娃,温柔道:“借赵大哥吉言,倘若两个孩子将来真有修道天赋,那是最好。如若不然也无妨,我只盼他们平安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