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出浓浓鸡汤时已是下午,香味弥漫了整个屋子,灶台开着小火,奚若在水池清洗保温桶。手机开了静音,在一旁闪动好久才看到来电来,是表弟,想来是今天去看完父母还没去过医院,大姨着急了。
“姐,姐,你快来,我妈她……她快不行了。”
这个消息就像在冬天被浇了一盆冰水一样冷,把心里仅存的火光都给浇灭了。
那么突然,突然的让人缓不过来,也让人难以接受,像极了沉浸在幸福里时,后背突然间被插进了一把锋利的刀子,不知道是谁捅的,而后知后觉才感受到痛。
水池里的水稀里哗啦的流着,没有任何的阻隔,从出水口直直的向水槽下方流去。
后来保温桶掉落地上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厨房,整个屋子,甚至整栋楼,余音久久环绕。
“姐,姐?你没事吧?”电话那头听到声响,传来急迫的声音,奚若挂了电话拿起手机跑向门外,跑向她亲爱的大姨。
今天马路上的人异常的多,人来人往,每一辆从眼前经过的出租都无情的离她长扬而去,她顾不得路上的车流不息,直到一辆黑色轿车在离她二十公分的地方急急刹住了车,奚若才发觉自己走到了马路中央。
“找死啊小姑娘。”车司机打开窗探出头,粗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对着奚若破口大骂,顾南风不知是何时出现的,搂着奚若的肩,带着她离去。
他的车就停在前方靠边的地方,奚若拽着他的衣袖,“南风,快去医院,大姨她……”
“好,别着急,我们马上去医院。”
这种等待的煎熬不断折磨着她的内心,上一次是父母出车祸的时候,因为新年买不到票,她在雪地里足足熬了两天,回去却见到父母那副模样,那一刻的画面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顾南风把奚若放在大楼门口,让她先进去,他去停车场停车。奚若着急的向里跑去,以前短跑总是垫底的她,在今天却突然爆发了。或许所有的事情都在碰到一个让人在意的终点时,才会不顾一切的奔它而去,没有你能不能行,只有你愿不愿意。
大姨丈和表弟都在急救室门口来回踱步,天知道每一个步子都有多沉重,重的快要抬不起脚来。
奚若气喘吁吁,“大姨怎么样了?”
“小奚啊,你别着急,你大姨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姨丈一阵长长的叹息,满是沧桑,也不知何时熬红了双眼,戴着眼镜斯文的样子像极了文弱书生,充满了无奈,但是他必须要坚强。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上午突然就开始呕吐和腹痛,她偏偏说没事,中午差点昏过去。”
“大姨怎么那么糊涂。”
随着急救室门的打开,大家都把目光转移到医生的身上。
“医生,怎么样?”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病情突然恶化,癌细胞出现不同程度的转移,造成多器官衰竭,抓紧时间吧。”他拉开口罩,没有沉默,没有犹豫,一字一句冰冷的从他嘴里砸了出来。这样的消息对于家属的来说非比寻常,但作为医生医生早已司空见惯了。
奚若泣不成声,顾南风上来的时候医生正好从里面走出来,所以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突如其来的温暖的胸膛,让奚若愈加藏不住泪水,在顾南风的西服上留下一块泪渍。
顾南风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快进去看大姨吧。”
大姨早就眼勾勾的盯着门外,等待某个人的到来,等待想见的人进来。
“行了行了,我还没死呢,哭哭啼啼的干什么。”看见表弟抹着眼泪,病床上的大姨即使虚弱无力,在他们看来也同样具有威慑力。
原本以为大姨最后的时间会留给她最爱的儿子或者老伴,可都不是,她唯独留下了奚若。
大姨颤抖的提起手为她擦去流到脸颊的泪珠,她的手么的粗糙却又那么温暖。
“大姨。”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奚若握紧大姨的手掌,用力摇着头,“不会的,不会的。”
“你听我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你父母是因为跟另一辆车相撞发生严重的车祸,抢救无效才离世的吗?”
“我知道。”奚若点了点头。
“你跟白家的公子是什么关系?”
“白家?白夜棣吗?我们是朋友。”
大姨看着奚若,脸上已经没了什么气色,“这些富家子弟怎会跟你做朋友,他们向来利益为先,我怕他会伤害你。”
“不会的大姨,他对我很好。”
“奚若,答……答应大姨,以后不要跟他有来往,离他远远的。”
奚若疑惑,“大姨。”
“你父母撞上的那辆车,坐着他深爱的人,那姑娘被玻璃刺穿了心脏,没抢救过来,那天我看着他痛哭流涕,我怕他伤害你啊。”
“什么?”奚若十分吃惊,她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接受,难道白夜棣接近她,是因为仇恨?
“答应我,离他远……远点,我怕他伤……伤……”
“大姨。”看着已闭上双眼垂着头的大姨,传来奚若撕心裂肺吼叫,是凄凉的,悲哀的,绝望的,无奈的……
“大姨,你醒醒,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表弟破门而入,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母亲,心电监护仪上一条直直的线没有任何弯曲,“妈~”
姨丈靠在墙上,眼泪终于从他血红的双眼里流了出来。
奚若握着大姨的手掌瘫坐在地上,顾南风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明年的今天,她又要多为一个人伤心难过了。
奚若的手机一直在闪动着,但因为静音没有注意到,给房东回拨的时候被骂的狗血淋头,原因是奚若熬的那锅鸡汤没关火,汤熬干了,厨房也烧了。
顾南风跟奚若赶过去时火已经灭了,房东怒气冲冲的坐在沙发上等着她的归来,“你把我房子烧成这样,我以后还怎么租?”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今天必须要解决。”
厨房里的墙被烧的黑乎乎的,那锅汤还放在液化气灶上,汤早已烧干,本就是乌鸡,所以也看不清楚到底有没有被烧焦。
直到顾南风答应给房子翻新,房东才情愿的从屋子出去。
“把你要用的东西简单收一收带走,等会儿我叫人把东西都搬到我那去。”
“啊?不用了。”
顾南风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之前说好了住我隔壁,你这样我不放心。”
奚若强扯了一抹笑,“我真的没事。”
顾南风双手搂住她的腰,鼻尖蹭着她的鼻尖,一口热气喷在她的脸上,很麻,“听话。”
“我已经让黄嫂住过来了,我们回家吃饭。”
回家,曾经对她来说多么温馨的一个词,现在却变得支离破碎。
许久许久,她开口。
“好,回家。”
白夜棣从墓园回去后,心情就一直很复杂,在家里陪父母吃完饭以后就急着出去了,因为那个人已经在咖啡厅等他了。
他很期望他不要带来不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