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玉打了个喷嚏,有些不好意思。他拱了拱手:“失礼失礼。”
身边的贾易笑了笑,对面的刘方却赶紧回礼。
刘方刘大人,是大隋的兵部军情司主事。
中原三国都出自于汉,官制都差不多,兵部主管天下兵马,自然也包括负责刺探敌国军情的军情司。
军情司可不是什么普通衙门。刘大人只是个从五品的小京官,却可以直达天听,三更半夜的亲自给皇帝送急报,而且,刘大人的下属成百上千,遍布天下。
这个年纪四十多,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壮年男子就是其中之一。
他身材中等,相貌平平,不胖不瘦,坐在那里的时候,简直就要和桌椅融为一体。
“老白!”一个军情司的吏员小跑过来,大声喊道。
这男子缓缓的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来人。“老白!“吏员气喘吁吁的站住了,“叫你半天了,刘大人叫你去后面花厅见他。”
那老白哦了一声,嘟囔了一句什么,站起身翻了个白眼,慢悠悠的向军情司后面的花厅走去。吏员有些不耐,抬起脚,一副恨不得把他一脚踢到花厅的神色,最后却还是暗暗的啐了一口,把脚放下了。
老白不紧不慢的走着,和同僚们打着招呼,不多时来到了军情司最里面的院子,就见一个孤零零的处在草地中间的房子,四周连棵树都没有。
这就是刘主事办公的地方了。他走到草地中间的时候,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在那房子里响起:“白眼狼,你倒是快点啊。”
听见白眼狼这三个字,坐在花厅里的杨文玉不禁有些诧异。
他看了看身边的刘主事,却见他摇摇头,一副见怪不怪、又哭笑不得的神情。
可是,老白并没有因为大隋第一玄甲卫的催促而加快脚步。
贾易有些尴尬,转头对杨文玉笑道:“这位仁兄,自打出生就爱翻白眼,所以他父亲便给他起了白岩这个名字,我们都叫他白眼狼。”
杨文玉微笑着点点头,而此时他心里想的却是:“这军情司的后院怎么和少孤营的校场一个调调。”
白岩进了屋,并没有按照杨文玉所预料的给屋里的三人行礼,却转身关上了门。刘方站了起来,施了一礼,恭敬的说道:“师傅。”
杨文玉更加诧异了,而此时的白岩却一眼看见了杨文玉:“殿下来了?”
贾易哈哈笑了起来:“你这白眼狼,别在这拿腔拿调的,快来见过殿下。”
白岩撩衣刚准备跪下,杨文玉赶紧上前一步搀住,转头问道:“贾叔,这位就是您给我请的老师?”
“不错。”贾易道:“殿下恐怕不知道,这世上第一个拒绝成为玄甲卫的,并不是萧叔宝,而是这位白岩。”
杨文玉直起了身子:“愿闻其详。”
“白岩当初是禁军最好的斥候之一,擅长易容潜伏,跟踪暗杀,皇上统领前朝禁军之时,几次大的军功都与老白有关。”贾易看了看依然如石头一般的白岩,“后来皇上邀请老白加入自己的亲兵卫队,他一口拒绝。。。”
白岩忍不住说道:“老贾,你说的也太夸张了,什么一口拒绝,我也是考虑了一晚上好吗?”
他向杨文玉拱了拱手:“殿下,有光就有影,皇上需要有人在明处,也需要有人在暗处,我的本事不多,会的东西更适合在暗处给皇上效力。”
贾易拍了拍白岩的肩膀,叹道:“兄弟,这么多年,真的是委屈你了。”
白岩对他翻了个白眼:“我有什么委屈的,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帮皇上分忧,倒是我这个徒弟,这么多年,替我站在明处挡枪挡箭,才是真的不容易。”
“原来刘大人是白叔的徒弟啊,”杨文玉恍然大悟,“这么说,那以后得称一声师兄了。”刘方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白岩冲着贾易暗暗点了点头。四人谦让一番,贾易坚持坐在了下首。
坐下之后,白岩打量了一下杨文玉:“恕老臣冒昧,不知殿下是怎么闯过这第一关?”
杨文玉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贾易,突然明白过来,他站起身来拱手道:“白叔是长辈,是文玉的师傅,以后可千万别论这些虚礼了。您是说贾叔布置的那些禁军吗?”
看见贾易嘴角上扬,杨文玉有些牙痒:“这一个多月都被贾叔给唬住了,以为那些禁军就是来看着我的,其实他们只管看家护院。只要我不是翻墙进出,根本没人管我。我内院里那些小太监不说话,我一年不回去也无事。”
“但是殿下这进进出出的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还怎么办这军情司的差事?”
“我后来想明白了,有时候这机密的事情,反而得光明正大的做。鬼鬼祟祟的,能躲的了几时?都在明面上做事,反而没人怀疑。”
“好!”贾易和刘主事一起拍手,“殿下这就算是入门了!”
白岩微微一笑,突然问道:“殿下,在你看来,做探子这事最要紧的是哪个字?”
“哪个字?”杨文玉有些糊涂,“想必是个秘字,刚才白叔也说了,您是在暗处给皇上效力,凡事都是秘而不宣……”
“不然,”白岩翻了个白眼,“做探子也未必要秘而不宣,殿下刚刚自己还说了,机密的事情,反而得光明正大的做。兵法也有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堂而皇之的阳谋可比阴谋更难对付。”
“这……”杨文玉不禁也想翻个白眼,心想这老头其他本事还不知道,抬杠是的确挺厉害,“凡事没有绝对一说,照白叔这说法,这最要紧的字可就难说了。”
“殿下这话倒是说到点上了,”白岩笑道,“凡事没有绝对,不过做探子的,还就真有个字,绝对不能忘!”
杨文玉屏息凝神,思索了片刻:“难不成是忍字?”
贾易拍手道:“老白,这回你可是输了,殿下第二个字便猜中了。”
白岩看着杨文玉,有些惊讶:“这么多年,教过不少徒弟,包括刘方,大多数都说是个秘字,还有说杀字,绝字的,只有经过世事,来我这半路出家的能在三个字之内说对的。”
杨文玉挠了挠头道:“其实是真想不出来了,只是突然想起刚练武时,父亲对我说,天下所有的事,都逃不过一个忍字。”
白岩点头道:“皇上说的极是,其实也不光是做探子,众生皆苦,人生不如意,十之常八九,不如意时,只有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