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惠婧跌坐在沙发中,双手捂住了脸。
阮惠婷根本就没有看她,只顾自己刷牙洗脸,然后打开了阮惠婧带来的东西,翻出一包云片糕慢慢剥着吃了几片,才不紧不慢地问道:“你说你喜欢他,那你知道他多少情况啊?你知道他父母是什么人吗?家里兄弟姐妹有多少吗?以前谈过恋爱吗?谈了几个了?又是为什么分手的?开超市的本钱都是他自己的,还是他父母,甚至是兄弟姐妹给凑的?超市一年的利润又有多少?我可听好多人说起过他是做偏门生意的,你知道是什么生意吗?”
说到这里,她突然抬头看着阮惠婧,笑了:“你或者更应该问问他,如果没有交通局的这份工作,他会不会要你,你们应该不是才认识的吧?对了,你还应该问问,阿姆的彩礼价格他能不能接受,嫁妆只有四条被子能不能接受。这可不是有钱没钱的问题,还有个面子在里面呢。彩礼给少了是看不起女方,那嫁妆少了就是看不起男方了。更不要说,很多时候,有钱跟大方完全是两回事对不对?还有啊,万一以后阿姆说你老公有钱,让你帮衬着家里,帮衬着阮平庄,帮衬着阮平杰,你是会直接替他回绝了呢,还是帮着阿姆要钱啊?”
“这跟你都有什么关系?!”阮惠婧大吼道,放下了双手,气得要死。阮惠婷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她跟葛俊成是谈恋爱,不是查户口,问这些干什么?这些事情跟他们的感情有关系吗?谈个恋爱就查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阮惠婷这是考试考疯了吧?
阮惠婷看见她眼睛红红的,睫毛上还有泪水,不觉皱了一下眉:“你嚷嚷那么大声干什么?”说着,起身将自己房间的房门关上,然后冷笑道,“怎么没关系了?看着好好的鱼翅被你当成粉丝给糟蹋了,我就不能挽回一下?”
“什么鱼翅粉丝的,绕着弯子骂人对不对?”阮惠婧冷哼了一声,“说的你好像都知道一样,那你倒是说说看,你都跟他睡一起了,你又知道些什么?”
“他爸妈都是老师,他爸还是党校的老师,所以人脉挺广的。他那个超市是工商局局长亲自批出来的,千岛县第一家。”阮惠婷似乎就等着阮惠婧的这句话,瞥了她一眼,气定神闲地说道,“他赚钱的不是超市,那个小超市吧,也就化妆品值一点钱,其他东西就是带带过,没啥利润的。可是你也知道,就千岛县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几个人用化妆品?用得起高档化妆品的人,人家也不会在他那里买。这种人上海杭州随便去,就算去市里买,也比那个小超市要靠谱吧,有钱人可都是讲究牌子面子的。所以他那里卖的都是一些低档货,稍微有几件高档货,还得挨面子去推销,你算算能赚多少?”
“他说他的化妆品是走私来的,进价便宜。”阮惠婧不知不觉被阮惠婷带跑了。
“好吧,就算他进价便宜,那他一个月能卖掉多少,你算过吗?”阮惠婷丝毫不在意阮惠婧的变化。这个姐姐,从她记事的那天开始,就是被她带着跑的,她的喜怒哀乐,永远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我……我又不想去管超市,我算那个干什么?”阮惠婧的辩解理直气不壮。
“如果你想跟他结婚,那么从登记的那一天起,超市的利润就是夫妻共同财产,所以你确定不想知道?”阮惠婷不屑地横了她一眼,“他主要的生意是走私外烟,这也是他的主要利润来源,你觉得,这条路能走多远?”
“啊?!”阮惠婧不敢置信地看着阮惠婷。走私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太过于惊悚了。不论是上学时老师的解释,还是后来道听途说中的评价,这都是一项冒险,一项游走在灰色地段的行为,也是她不能接受的行为。
“你胡说!”因此阮惠婧想也不想就反驳道,“现在哪有走私?他告诉过我了,因为他爸妈人际关系好,所以他的货物进价比别人便宜,赚得自然就比别人多了。”
“你信啊?”阮惠婷凑近阮惠婧,似笑非笑道,“那你说说看,他的货物进价多少,售价多少,中间损耗多少,最后利润又是多少?是什么样的货物能有这么巨大的利润空间,让他在短短五年的时间就能够积累三十多万的资产,这应该还不算被他花了的钱吧?”
葛俊成走私的事情,阮惠婷是听李老师说的。李老师家的儿子在烟糖公司,最近正为自己要不要去烟草公司而烦恼。烟糖公司跟一个大杂烩似的,啥都卖,还赚不出利润来,听说剥离出去的烟草公司,只能买香烟,其他都不能卖,他很担心这个单一经营的新公司到底能坚持多久。只是不分出去,留在烟糖公司,最后是下岗还是能去商业局,就得看各人本事了。
正是因为聊到了烟草公司,李老师的儿子自然而然就谈到了当下千岛县最来钱的外烟走私生意。一包国外才几块钱的万宝路、健牌,通过渔船避开海关私运入国内,转手就是二三十元起步。这哪里是赚钱啊,这简直就是印钞票呢。而葛俊成,就是众所周知的那个典型。
阮惠婧不知道这个事情很正常,阮惠婷如果不是机遇凑巧在李老师家补习的话,她也没法知道。但是现在知道了,她就得好好利用。哪怕只能用这个消息让阮惠婧心生退意也是好的。不然这两人互相都有意思,她要横插一脚难度可不是一点点。
见阮惠婧一脸懵逼的样子,阮惠婷笑了笑,去卫生间拿了一条毛巾,递给她:“擦擦汗吧,你在县城也有一个多月了,车站也不是一个消息闭塞的地方,你又说自己喜欢他。姐姐,他叫葛俊成,眼下是千岛县的首富,各种小道消息最感兴趣的人物,你真的没想过要打听一下的吗?还要我来告诉你他的这些事情。都说谈恋爱的时候是最想了解对方的时候,你确定你是在跟他谈恋爱?”
“我没你这么厚脸皮!”阮惠婧想把毛巾拿过来甩在阮惠婷的脸上,可是手里拽着毛巾,捏了又捏,终究还是没有甩出去。
“我知道你脸皮薄,所以才说你不适合他。知道什么叫做物尽其用、人尽其能吗?”阮惠婷毫不在意地在阮惠婧身边坐了下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转了话题问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会真是知道我高考会落榜,回来安慰我来了吧?”说着,微微一笑,“既然姐姐这么关心我,那我也好心提醒你一下,你最近最好不要回家,不然阿姆还有重大任务要交代给你呢。”
“我知道!”阮惠婧不耐烦地回答了一句,心想着,左不过就是阮母和姚惠女还没死心,对这个名额给了她依旧耿耿于怀。可她也没蠢到那个地步,明知道回家会挨骂,还傻乎乎地送上门去吧。不过阮惠婷的话确实提醒了她,眼下这个工作,对她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她有点后悔自己的任性了,就这么说一句话就回家了,也不知道黄局长那里是不是生气了,会不会觉得她不识抬举,不知好歹,就此不理她了。
见阮惠婧没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儿,阮惠婷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姐姐,姚惠女没你这么蠢,知道事情不成还死咬着不放。我说的是她想要婚宴在县城的酒店里办,你这要是一回去,百分百,找酒店就是你的事情了。”
“酒店里办?为什么啊?”阮惠婧有点苦恼,她觉得自己总是跟不上阮惠婷的思路,所以很是恼火她一会儿一个话题,“那又关我什么事?”
“你觉得,阿姆会把这件事交给谁去办?”阮惠婷笑着问道。
阮惠婧一呆,随即苦恼道:“他们的婚事是在正月里,难道说从现在开始,我就不回家了?就算我不回家,她们就不会找过来吗?还是说,等我培训结束了,直接申请下基层算了。”
“为什么要下基层?你就不会回绝她们?”
“回绝什么啊?”阮惠婧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阮惠婷,“阿姆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回绝了她,她能直接跟我断绝关系好不好?”
“你怕阿姆跟你断绝关系啊?”阮惠婷似笑非笑的。
“你不怕啊?”阮惠婧横了她一眼,突然一怔,阮惠婷有可能还真是不怕呢。
“所以,要是阿姆发话了,你是会给姚惠女找婚宴酒店的对不对?”阮惠婷收敛了笑容,看着阮惠婧,“那么我来做个推测吧,要是你跟葛俊成谈婚论嫁了,阿姆狮子大开口,要个三万五万的彩礼。你算了一下,葛俊成有三十万呢,给得起,所以你也会答应给了是不是?以后阮平庄没有地方工作,阿姆说,葛俊成不是有一个超市吗?让他去超市管着,请别人还不如请自己人呢,你也会答应的对不对?再然后呢,阿姆说了,你都在县城了,也不知道拉你哥一把,帮他买个户口吧。毕竟是自己哥哥,总不能你成了城里人,还让他做乡下人,这以后兄弟姐妹生分了可怎么好?一个户口四万多,葛俊成拿得出,所以买了就买了吧。再以后,阿姆说了,你哥都城镇户口了,那姚惠女怎么办?以后你侄子侄女的户口可都是要跟着她的,要不也买一个吧,就算是为了侄子侄女,他们可是阮家的子孙呢,所以你也会买的对不对?解决了阮平庄一家人,还有阮平杰呢,到时候你帮不帮?阮惠婧,你觉得这样的婚姻,你能坚持几年?这要是以后你们自己有了孩子,你又该怎么办?我感觉,在跟娘家断绝关系和离婚这两条路之间,你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婚,我猜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