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杨之鸣见她面露悲伤,不禁有些担心。
牡丹回过神来,重新拿起剪子将手上多余的花枝剪去,嘴上淡淡说道,“既然是圣上吩咐的差事,将军奉命前去处理也是应当的。只是江左距离金安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但盼着将军能照顾好自个儿吧。”
杨之鸣听言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来,有些不满地说道,“只是将军也太不够意思了,要出远门也不通知姑娘一声,白白累着姑娘替他担心。”
原来杨之鸣并不知晓昨日之事,只道秦阳冷落了牡丹了。
牡丹仍是淡淡一笑,双眸望着眼前的花枝,清澈得如同秋水一般。案上的白玉瓶里已插了十来枝半开的菊花了,皆是清一色的绿菊,很稀有的品种。
牡丹将手中最后一枝菊花插进了白玉瓶里,青绿色的菊花配着那玉色的花瓶,颜色分明,很是好看。
“你也说是昨儿圣上才颁布的旨意,将军这又要管顾军中大事、又要打点行李马匹的,哪里还有功夫来与我这样一个闲人说话呢。”牡丹欣赏着瓶里的插花,眉眼这才稍稍舒展了开来。
听得牡丹为秦阳辩护,杨之鸣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心里仍是有些不安,“其实也没什么的,只是将军这一走,姑娘你在京中就少了一层依靠了。”
牡丹闻言掩嘴噗嗤一笑,对杨之鸣的担忧不以为然,说道,“将军这一去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了,这京中不是还是你们在?且说这三年多没有将军庇护,牡丹不也过得挺好么?”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呀!”杨之鸣仍是忧心忡忡,对牡丹的安危甚是放心不下。
牡丹自然知晓杨之鸣话里的意思,只是如今杨之鸣已与花胜子成家立业,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牡丹不愿杨之鸣再因自己的事儿冷落了新婚娇妻,故而言语故作轻松,只教杨之鸣放下心来。
“杨大哥,你放心吧,牡丹会没事的。”牡丹坐到桌案前,亲自倒了一杯清茶递给了杨之鸣,嘴角亦扬起了一抹笑来。
杨之鸣见她这般轻松,也不由松了一口气,心里默默祈祷,但愿秦阳不在京城的这段时日,一切能够平安罢。
八月初十,再有五日便要中秋了。
这一年中秋节,虞牡亭预备着要在花须楼办一场菊花盛会,从上个月伊始,红姑便从大禹各地购买了百来个品种的菊花,这几日菊花正陆陆续续地送来,在花须楼前的空地上摆了一地,其间更有墨牡丹、胭脂点雪、朱砂红霜、瑶台玉凤等等数十种名贵品种,那颜色红的红、紫的紫、白的白,鲜艳明亮得如同天边的霞云一般,秋风飒爽,菊花香气深远弥漫,令人陶醉沉迷。
这一日牡丹闲来无事,便下了楼帮着红姑将运送途中被折断的花枝一一剪去。牡丹身着一袭月牙白深衣,在一片姹紫嫣红的花丛之中甚是显眼,在花丛中呆得久了,牡丹身上亦沾染了菊花的香气。远处的林泽立在廊下定定地望着她,眼中充满了柔情爱意。
正当虞牡亭众人忙乱之际,十数名皇宫侍卫护着一辆马车停在了虞牡亭楼前,一名宫人撩开车帘下了车来,侍卫们便又簇拥着往里间去了。
虞牡亭一众老小不知这宫人又是为何事而来,正当面面相觑时,那宫人环视众人一周,尖着嗓子问道,“这哪位是牡丹姑娘呀?圣上有旨,快请出来接旨吧。”
众人当中便有伶俐者壮着胆子回道,“回大人的话,牡丹姑娘正在后院呢,小的替您将她请来吧?”
那老宫人睇了这人一眼,旋即摆摆手,道,“去吧。”
那人点头哈腰应了,拔腿便往后院飞奔而去。
这会儿牡丹抱着一束菊花正与林泽在廊下说笑呢,却见一人奔至跟前喜笑盈盈说道,“牡丹姑娘,有一名宫人带了圣上旨意前来,正要传您出去接呢!”
“这好端端地宫里怎么会有旨来?”二人闻言不由一惊,忙问道,“可知这颁旨的是何人?”
“是何人小的就不知了,只知道是位老公公还有一些带刀的侍卫。”那小厮如实回道。
牡丹见这小厮是刚来虞牡亭当差没多少时日的,料想也问不出什么来,便与他轻声说道,“我知晓了,我这便跟你一同去吧。”
语罢,牡丹放下手中的花束,理了理身上的衣物,抬脚便要往前院而去。
岂知林泽听到同来的还有皇宫侍卫,心里便有些不放心,一个旋身挡在牡丹身前拦住了她,不无担忧说道,“这圣旨来得蹊跷,怕不是什么好事。你好不容易才躲过了一劫,这旨你万万不能去接!”
“有什么事儿只有接了旨才能知道,”牡丹望着林泽,正言道,“再说了,这是皇帝颁的旨意,我岂能不接?”
“可是……”林泽着急,正要再劝。
牡丹却是冷冷一笑,面上现了几丝阴霾,“我牡丹为人众人皆知,当着大家伙的面,这皇帝还能给我什么难堪不成?”
眼见林泽面上愁云密布,眉眼皱成了一团,牡丹淡淡一笑,以温暖的手指抚了上去,柔声道,“林公子,你放心吧,牡丹不会有事的。”
林泽微微一怔,正贪恋着牡丹指尖的温暖,牡丹却抽回了手,转身离去了。
这边厢老宫人已等不耐,忽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自厅外传来,随即一名白衣女子旋身走了进来。但见这女子白衣翩翩,黑发如墨,眉眼姣好,只那面上的疤痕教人觉得可怖了一些。
“你就是牡丹姑娘?”老宫人声儿又尖又细,隐隐透着鄙夷。
牡丹毫不介意,恭恭敬敬行了礼,回道,“民女正是牡丹。”
老宫人点了点头,朗声道,“圣上谕旨:今有长公主知书达理,贵而能俭,故赐予大黎王室和亲,今居怡宁宫,择九月二十出嫁。朕思及长公主宫中无姊妹,女儿闺话无人能诉,因有虞牡亭牡丹与殿下私交甚密,亲如姐妹,故请牡丹入宫,同居怡宁宫,以慰殿下之忧。”
牡丹听言,这才知晓皇帝宣她入宫原是要开解安平。只是要说起那私交密切不过是三年前的事儿了,如今牡丹与安平关系胶着,白焱也是知道的,却为何还要命她入宫?
牡丹虽感困惑,只是皇帝旨意,牡丹不敢不遵,只得垂眸说道,“牡丹谨遵圣旨。”
老宫人便笑望着牡丹说道,“那姑娘这便随我进宫去吧。”
牡丹怔了一怔,“这便要入宫么?”
老宫人仍是端着笑,语意里却是不容拒绝,“姑娘接了旨就要即刻进宫,这是圣上的意思。”
旁人只道是皇帝爱妹心切,急着要牡丹入宫陪伴安平,哪里晓得白焱是生怕牡丹起了疑心趁机逃了。
“可是……”牡丹犹豫了片刻。
老宫人一眼看穿了牡丹心思,便说道,“但请姑娘放心,一应物什自有老奴叫人打点,就请姑娘放心入宫去吧。”
牡丹只得说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牡丹起身随着老宫人走出了虞牡亭,刚出了那大街便立即有侍卫站到了两侧,牡丹不解望向了老宫人。
老宫人笑道,“临近中秋,盗匪猖獗,这些侍卫是圣上派来保护姑娘的。”
牡丹闻言心里冷冷一笑,这分明是防着她罢了,嘴上却还是客气,“那辛苦这些小哥了。”
语罢,牡丹抬脚刚要上了那马车,身后林泽却跑了出来,阻止道,“慢着,牡丹姑娘不能随你们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