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国在22岁的时候,与长他三岁的秋菊结了婚,两个人同村,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张爱国23岁时,秋菊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由于是冬天的一个满月的晚上出生的,取名叫冬月,也就是秋生的大姐。
张爱国25岁时,秋菊生下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由于是春天播种时出生的,取名叫春生,也就是秋生的大哥。
张爱国27岁时,秋菊生下了他们的第三个孩子,由于时盛夏知了乱叫的时节出生的,取名叫夏知,也就是秋生的二哥。
张爱国29岁的时候,秋菊生下了他们的第四个孩子,由于是中秋之夜出生的,取名叫秋生。
张爱国31岁的时候,秋菊生下了他们的第五个孩子,也是他们最小的孩子,由于是梅花盛开的时节出生的,取名叫梅香,也就是秋生唯一的妹妹。
秋生的母亲在梅香出生后,就病了,病得很重,村里的赤脚医生来看了很多次,开了很多汤药、偏方,蚂蚱、蚂蚁、蛇胆、党参等等都用上了,可是秋菊吃了赤脚医生的药之后,就只是呕吐不止,全然无效。爱国眼见着秋菊一天不如一天,于是狠狠心,杀了家里还没有出栏的小公猪,换了钱,请来了隔壁村的神婆,神婆请来了太上老君,太上老君上身的神婆施了一通法术之后,秋菊的病却竟真的有所好转了,只可惜好景并不长。
就这么拖拖拉拉的,从梅花盛开的季节,到了猫狗发情的时节。
这一天,秋菊喝下了她人生的最后一副汤药,半夏散及汤,爱国半坐在炕沿上,用心的照顾着他心爱的女人,没有她,他都不知道怎么生活下去,还有他们的五个孩子。
秋菊见丈夫不言不语,只是在那里不听的搅动着汤药,仿佛这样的搅动可以创造奇迹,让原本平平无奇的汤药变成灵丹妙药,可以治去秋菊的久病,也能洗去爱国心里深深地忧伤。秋菊现在的心里是平静的,半年的疾病已经让她原本红润圆滚的脸上失去了血色,也失去了生气,深深地眼窝里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可能就是今天了吧,秋菊想。
“爱国,我可能熬不过今晚了,你把孩子们都叫过来吧,让我再抱抱他们”,秋菊的声音很轻微,爱国却一字一字的听在心里。
“中!”,这个庄稼汉的爱和语言总是那么的简单和干脆,一个字里蕴含着对自己女人的爱和尊重。
爱国不舍的走出大屋的门,大屋是他和秋菊的小世界,只要进了这个世界,他就感觉那么的踏实和安稳,仿佛全世界都在这个大屋外面,世间的纷纷扰扰都是别人的,自己在这里就拥有了全世界。
屋外的堂间里,五个孩子在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大姐冬月用自己稚嫩的小手推着五妹梅香的婴儿床,哼着妈妈小时候唱给她的童谣"风儿吹,月儿明,树叶遮窗棂啊,小宝宝,睡梦中,飞上了外太空。。。"。虽然冬月自己也只有八岁的年纪,但是母亲的病倒,让她早早的就承担起了家中大姐的绝色,照顾襁褓中的五妹,洗碗,洗衣服,这些她能干的事情,她都会干。
四岁的夏知和两岁的秋生在和家里的那条土狗玩,土狗名叫旺财,今年六岁了,它是看着夏知和秋生长大的,虽然只是一只普通的狗,但是它很聪明,除了每天在村子里追着邻居家的狗玩,就会陪着自己的小主人玩,他们玩的游戏很简单,秋生在后面追着旺财跑,夏知在秋生后面追着秋生跑,堂屋里不时发出狗叫声、孩子叽里呱啦的嬉笑声,给这个阴云笼罩的家庭带来一丝生机。
春生在生火,北方的春天与其说是春天,倒不如说是冬天的延续,在南方人眼里春暖花开的四月,在东北这个地方,却还是冰冷刺骨。春生笨拙的往炕洞里塞进一些去年秋天存的玉米杆子,正准备在玉米杆子上面堆上一些稀碎的煤屑,煤屑更容易点燃,等煤屑点着以后再放煤块,这是爸爸教给他的。
"冬月,带着弟弟妹妹到大屋来",爱国粗哑的嗓音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
冬月应声答道:“爹,秋香才刚要睡呢!”
"过来吧,你娘要见你们!",爱国答道。
懂事的秋月抱起妹妹梅香,招呼着三个弟弟,春生停下了烧炕,夏知和秋生也停止了和旺财的玩耍,旺财仿佛也听懂了,回头旺旺的望向爱国的脸。
秋菊是1981年的清明那天下午离开的,走的很安详,像所有受尽了病魔折磨过的人一样,离开,对秋菊而言,是一种莫大的解脱。
走之前,她看着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亲爱的丈夫,心里有不舍,有盼望,有留恋,虽然眼睛里面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深陷的眼窝里依然有着淡淡的炙热。
“妈妈不能陪伴你们一起长大了,冬月,你是大姐,要照顾好弟弟妹妹们”
“爱国,孩子们就交给你了”
这是秋菊留给这个家最后的话,没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没有那么多的尊尊嘱托,留下了简单的两句话以后,这个家的女人,孩子们的妈妈,从此就离开了他们。在旁人眼里,秋菊死了,但是在爱国和孩子们的眼里,秋菊永远的活在了他们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