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突传来一声冷笑道:“凭你们两人也配口吹大气?真章未见,高下难分,还说不定谁收服谁?元弟,让蘅姊也来凑个热闹吧!”紫光一闪,蘅春已翩若惊鸿,身轻如燕,朝着元儿身旁落下。萧使君一脸困惑之容,冷漠问道:“适才,投石偷袭,想是你的杰作了!”
蘅春被他这一问,弄得莫名其妙,不由把秀眉蹙了几蹙,又朝元儿注视半晌,但她原是玲珑剔透的人,却笑斥道:“对付你们这班邪恶之众,还有什么道义怜悯么,我恨得一石头把你两人砸死!”萧使君还想再问。觉净已忍耐不住,七巧刀“怒龙盘空”,来势疾猛,朝惠元头顶百汇之处,直劈而来。紫光匝地击起,对空一扫,双方兵刃相接,火花溅起老高,紧跟着便是锵然一声,蘅春和觉净,同往斜刺里一跃,互先察看兵刃,刀剑无损,谁也不输。
少女和和尚,双方都不甘一击即休,觉净手挥七巧刀,欺身而进,出招便是峨嵋天龙八十一式的“龙施德雨”,刀光点点,霍霍生寒,竟使人产生一种幻觉,似有无数利刃,凌空劈落。
蘅春不由暗骂道:“贼秃,好狠的刀法!”青铜剑疾绕旋空,出手便是经天大弧,同时宝剑上似觉有千钧重负,剑身抖颤,咝咝作响,使人骇异之极。不但觉净心头一怔,连萧使君也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刀光剑影,只一接触,觉净似觉一股反弹之力,把宝刀几乎磕飞。
萧使君暴喝一声:“这是一气两仪剑术,速望下盘进攻!”铁箫朝下一指,打出一缕寒风,地上飞沙,朝上疾扬,往紫衣女蘅春小腹之下,兜卷而来。元儿勃然震怒。灵虎剑上,银光暴长,剑气森森,云诡波谲,连番演出:“晓挂秋城”,“瀚海烟波”,把铁箫打出的寒风,一举驱散。双方互动真火,同是一声冷笑,四人分作两对,立时杀得难解难分。
且说麟儿关心盟弟,离开琼娘之后,竟施展“御气飞行”术,足不点尘,沿着山径往前直飞,峨嵋周围数百里,山势绵延,古木撑天,层峰叠嶂,令人目弦神移,元儿走时仓促,并未说明方向,这一来,直教麟儿作辣,东觅西寻,翻山越岭,半晌毫无动静。麟儿不免微感不安,塌腰站定,“黄鹤冲天”,纵落一株老桧之上,举目四瞩,除了山形树影外,杳无所见,松涛阵阵,掠空传来,还夹着几处猿啼,使人倍增凄凉之感。忽闻袅袅笛声,若断若续,若近若远,极尽顿挫抑扬,高山流水之致,声才入耳,尘怀俗虑,霍然而消,不由逸兴遄飞,伫立凝神,循声辨向,拟觅弄笛之人,尽情倾吐一番,由此可能又多一交,自属人生雅事。无如笛声飞扬;倏东倏西,时南时北,那方向使人捉摸不定,循声辨向,竟尔失其功能。
麟儿不由大惑,而且细闻乐谱,似与自己在黔境白云山菩萨岩所闻的天音奇乐,至为相似,不由暗里吃惊,默念,这笛音很奇,莫非自己往著萨岩之前,老早有人去过,而且也悟出那天籁之乐,谱为笛声。弄笛人技艺至佳,一声入耳,即百虑全消,如春风和煦,涤练舒寒,曲谱之妙,与麟儿所悟,意境似尤高出一层,无如万叠崇山,千重翠嶂,弄笛人似又故作玄虚。“迷音”之术,已出神入化,竟无法一邀青睐,不由一阵伤感,连声太息。笛声初罢,白云里似乎现出一道碧露,光华晃了几晃,似朝着自己方向移动,但一闪即隐。
麟儿不由一惊,恩师铙钹僧初次会面时,所唱的歌,即有“霞飞玉笛”之句,莫非指笛为精玉所致,光可幻为碧霞,出现空中不成?正在胡思乱想,一缕寒风,迎面袭来,眼前黑光一闪,来势奇猛。麟儿一怔之间,顺手一抄,不料来物力道奇大,疾退数步,才把身子稳住,将物一看,打来的正是一段松枝,这可把麟儿吓坏了,因为自己目前成就,居然还有人能以一段松枝,能胜过自己功力。
蓦闻有人朗笑一声:“再接几段试试?”立时枝飘叶落,如箭竹密雨,激射而至,那力道,又快又猛。麟儿挥动双掌,暗运太清神罡,并施展灵猿幻影的身法,腾挪闪避,饶你怎么疾快,衣袖裤管,还是挨了好几下,虽然没有洞肌刺肉,总觉狼狈不堪。那人笑道:“总算没有变成刺猬,勉可选,只是天生一对桃花眼,而且男生女相,难免情劫牵连,二弟多事,惹火烧身,连我也被他拖了出来,闯这混水,说来道是为了你这孽障!”
麟儿一听,不啻醍醐贯顶,甘露淋心,惊喜得跳了起来,忙不迭高声叫道:“师傅,连这一次,已是两番,难道你都不准备见我么?想煞弟子了!”那人又朗声笑道:“相见争如不见,连这道理也不懂么!司马子阳,怎么教你?”
这又逗发了麟儿天真,圆睁着一双大眼,微微一笑道:“孔门诲人不倦,如不赐见,焉能教出好的弟子来!”只闻那人笑骂道:“你倒会搬套道理,搁在我的头上,只是我且问你,谁是我的弟子?你又几时行过束修之礼?”
麟儿笑道:“我身上之物,没有一样能入师傅之目,只要
师傅见爱,要什么,我都愿献上如何?”“那你就把那紫龙玉佩,作为参师之礼吧!”这可把麟儿难倒了,因为雌雄双佩,一在琼娘项上,另一件,却被宝琉取走,自己已空无一物。
那声音,突变得非常冷峭:“是否因为参师之礼太重,致存后悔之心?”麟儿俊脸绯红,只好讪讪说出玉佩不在身上,愿拿宝剑取代,不知可否?奇人语气,更冷峻得出奇,乃至数说道,“这么说来,你是把老婆看得比师尊更重了,否则师门镇洞之宝,你不但轻易遗失,而且盗宝的人,既经出现,你不惟不将人擒获,反当着人家的面,把自己之物,给与失主,这无异告诉人家,失落之物,你一力担承,明白说来,你是心甘情愿给人取去,这样做,固便宜了那盗窃之人,可是你却对不住那启蒙恩师,还有:司马子阳的爱女,为了你,可算是情至义尽,而今,却踏遍海外,找寻药物,医疗那嚼舌自尽的人,这天大麻烦,还不是因你惹出之后,留给人家前来善后么?可是,因为人家的长相,与她相似,你便怦然心动,不惜再惹麻烦,如果打破醋缸,连你那启蒙恩师,对你也不谅解,加以你父亲还在昆仑,一怒之下,这顿家法,便首先受不起,难道你敢使用内功,抵撞责罚?三弟对你甚是溺爱,他可没有想到,有了你这种徒弟,处处都是麻烦!故而我不愿见你!”
一篇数说,可把麟儿弄得抬不起头,不由鹿撞心头,无语可对,半晌,才嚅嗫道:“弟子行为不对,许多事,可能出于无心,但也无法解释,只求恩师责罚便了!”“我倒不愿多管这些闲事!”说完,语音寂然,杳无所见。麟儿不由满怀惶恐,自伤这旷世奇缘,可能就此失掉,眼前的事,十分难处,不由自怨自伤,落下泪来。
忽闻那人笑道:“三言两语,就可使你掉泪,尔后的事,只有愈来愈多,如遭遇那至为棘手,危及武林安全的,又当如何?适才所言,不过略事提醒你注意,并非真正怪尔,不必难过!倒是峨嵋宝琉仙子,此女年事不大,辈份可高,武功人品,均臻上乘,不是为师说话矛盾,你对此女必须善为处理,否则后患堪虞。峨嵋派还有一位功力最厉害的人,此人已得玄门灭魔绝学,还练有异域大印掌的手法,端的不可轻视,危难之处,届时必多,也可无须在意,你那盟弟,即在附近,稍停,即可聚首,我还有许多事须办,相见,不争一时,一切务宜小心谨慎便了!”闻语不见人,也不知他隐身何处?
麟儿知道,这位神山异人,真的走了。西南方,紫光银芒,冲天而起,半空里,虎影飞腾,疾快无匹,一望而知,元儿正和人家比剑,看那银光闪闪的快法,来人功力,非常之高,惠元连新学的一气两仪剑法,也都使了出来。麟儿又惊又喜,惊的是:峨嵋派布置重重,危机四伏,无论走到哪一处,均有高手拦截;喜的是,惠元尚未失陷,有兄弟两位,无论上刀山,下油鼎,天大的祸,也敢担承!于是清啸一声,人如一缕轻烟,直往西南方向便扑。剑光冲起之处,须越过两处小峰,这一路,林木特多,兴之所至,干脆踏枝而行,麟儿施展少林达摩一苇渡江之术,凭丹田真气,朝枝叶之上,轻轻一点,一纵便是十来丈。
眼前山峰颇高,而且飞达彼岸,必须越过很深阔的山涧。麟儿可不管三七二十一,足尖所踏,正是一株山榆,一式巧坠千斤,身子一沉,余势将尽未尽,猛将真气朝上一升,双掌往下一拔。下压之力甫卸,那榆树枝却往上一弹,这一下,把麟儿弹起老高,朝着对岸一送,十来丈的绝涧,毫不费力的一跃而过,正待朝那从半山凸出,形似飞流的青麻石上跃落,不料石上早已站着一人,背着双手,头部微仰,那形情似属安闲之极。
麟儿跃落后,因为敌我难辨,不由暗蓄功劲,并拿眼打量来人,乍看:这人好似一落魄文生,蓝巾蓝袍,补缀重叠,颏下青须,留得很长,论相貌,如略事检点,分明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人,不过因为不曾修饰,看来极不顺眼!他身上,既无兵刃,也无革囊,可以说一无所有,初疑来人是神山三老之首,乾坤正气元妙书生,但一想到他手无玉笛,即断定绝非自己日夜翘企的恩师,不由一时怔住。
那落魄文生,却朝着麟儿点首微笑道:“你大约就是紫阳道友的爱徒,震撼五岳三山,武林里一朵瑶草奇花,嘉麟贤契了。”麟儿见他居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不由一惊,忙笑答道:“老前辈,恕弟子眼拙,高名上姓,可否赐知?”
落魄文人凄然一笑道:“半百时光,形同虚设,既不能容于师门,复遭仇家追袭,天南地北,漂泊西东,真名实姓,早已遗忘,贤契如欲称呼,就称漂泊人如何?”
麟儿一闻此言,不由大吃一惊,暗道:“原是琼姐姐的师祖,元弟弟的师叔,此人昔日为了一位爱侣,不但自己遭师门放逐,他那爱侣更被峨嵋折磨,下落不明,数十年的怨气,此来大约也为的和峨嵋清算旧帐了。”于是抱拳为礼道:“原是陆师伯,请恕晚辈不知之罪。”
这人果然是崆峒派放逐的弟子陆思南,也是琼娘父亲薛飞鹏的授业恩师,数十年浪迹江湖,历尽人间辛酸;境遇之惨,实非常人所能忍受,麟儿对他极表同情和尊敬。陆思南形色凄然,勉强一笑道:“既是贱名已为贤契所知,我也不用隐瞒,小徒鹏飞,为人害死,贤契仗义,巫山诛仇,了却我一重心事,说来实应感激,传闻此次巫山之战,有崆峒弟子陈惠元参与其事,而且与贤契交称莫逆,众口交誉,天生瑜亮,轩轾难分,蛇蝎书生就死在他的手下,贤契以双铙钹独斗毒龙叟,英勇事迹,传遍武林,举凡受阴山荼毒者,莫不引领翘企,剑钹所向,魔影无踪,今日足迹遍及峨嵋,说不定我一生心事,也可仰仗福缘,早早了结!”
麟儿不由惊异暗道:“难道他那昔时爱侣,犹在人间,遭受峨嵋幽禁不成!事果如此,倒得为他留意!”想到此处,不由义形于色,愤然答道:“师伯赞誉,弟子愧不敢当,元弟弟人间威凤祥麟,侠肝义胆,素为弟子所敬服,能和他雅订金兰,殊属三生幸事,师伯遭遇,弟子稍有所闻,至情至性,武林同道只有敬仰,如何稍效微劳,只管随心使唤,元弟遇伏,前面剑气烛霄,剧战正烈,师伯能否和弟子一道援手?”陆思南笑道:“万望贤契切勿介意,我还心存疑点,急待求证,恕未同往,伏龙寺之会,必定参加,今晚暂时别过,明日再会吧!”语罢,袍袖一拂,罡气天来,人影一晃,立时别去。
正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麟儿以今晚所遇,尽属离奇人物,知道这次峨嵋之会,危险重重,遂用蹈空蹑虚之术,起在空中,凌空几跃,翩若惊鸿,不移时,已抵达惠元等比斗之处。萧使君一支铁箫,果然造诣不凡,和元儿的灵虎剑,打得难解难分。
惠元和蘅春,同用一气两仪剑术,因为循天地间之阴阳奇正,竟激发了那元磁真气;移时咝啸刺耳,煞气弥天,可是两人的宝剑,也觉得沉重异常,惠元因经麟儿另有传授,尚可持久,蘅春虽然学会秘奥之处,仅粗通而已,不移时,立觉粉黛浸淫。觉净本来不敌,七巧刀只一撞上,不是反弹受挡,立觉一股奇绝吸力,迫使宝刀脱手。
萧使君冷笑一声,挫腰之间,那身子似乎短了数尺,专向下盘进攻。觉净也起而效尤!惠元因为曾与阴山黑手怪对招比剑,对手专事攻人下盘,遂富于破解经验,尚可抵挡,于是也将身子一挫,灵虎剑匝地飞旋,虎影奔腾,剑气森森,元磁真力,因为接近地面,作用大减,但萧使君的招术,依然被人节节挫退,无法得逞!
觉净狂笑一声,七巧刀为峨嵋一宝,功能截金断玉,发警避邪,祛毒除寒,发光等用,刀光连晃,锐啸风生,蘅春紫衣,被煞风震得往上一翻,虽然内著长裤,但少女之心,总觉翻衣不雅,心神微乱,青铜剑不由缓了一缓,元磁真气,与剑速有关,招式一缓,威力顿减,觉净乘势欺身而入,连演“云龙舒爪”,“彩凤栖梧”,“大江落日”。
奇招连环并出,疾如大海翻波,蘅春功力不为不深,但临场经验,不如惠元老到,竟被这种疾猛来势迫住,惊惶之下,勉强劈出一剑,“地转星旋”,青铜剑反身挥落,蓦觉白光一闪,七巧刀光华大盛,“怒龙卷尾”,刀剑相接。蘅春也不示弱,臂凝真力,往前一挡。无如觉净满腹诡谋,桀笑如枭,右手持刀抵挡,左掌却朝蘅春前胸,轻轻按去。这是佛家印掌,功由藏密而来,伤人只需轻轻一按,皮肉无损,但可直摧内脏,中土禅家,往往不识,受伤之后,还不自知。眼看春儿就得送命。
忽闻清啸划空,啸比龙吟凤哕,人如闪电惊鸿,一掠而至。惠元惊叫道:“麟哥哥!”来人笑呼一声:“元弟。”口中答话,身子不闲,掌接七巧刀,低喝一声“开!”一股无形力道,还带着一阵清香,道家伏魔功,威力奇绝,招沉力大,石破天惊。
觉净如不抽身撤退,一条右臂,立得折断,他原早识麟儿,不由怒气填胸,翻身一跃,往斜刺里纵开五六丈,劈过伏魔功,攒眉瞪眼,戟指麟儿咤道:“狂徒,死期已近,尚敢顽抗,明日伏龙寺,佛爷如不把你碎尸万段,也不算峨嵋弟子了!”麟儿笑道:“秃驴,亏你也是佛门弟子岂不闻:‘一念贪嗔,永坠犁锄’,数十年玄门养性,开口便欲使人碎尸,季某携众来此,生死全不放在心上,只是恶人须有恶报,在死之前,先把你们打发再说!”
惠元手挥灵虎剑,一阵急攻,两人都抢取下盘,铁箫神剑,其疾如雨,势挟风雷,诡谲莫测,元儿因有盟兄之助,谈笑风生,丝毫不把敌人放在心上。麟儿用“苍鹰搏免”之术,凌空下击,这一招,来势疾猛,十指如钩,直朝萧使君头上抓来。
萧使君铁箫朝上一挥,锐啸划空,寒气荡漾,无如麟儿已用神功护体,竟视同未觉,铁箫来势,被他一掌封住。惠元笑道:“你还不落败么?”“刷刷”两响,剑气如虹,萧使君胸前上衣,竟随剑光而裂,只觉胸前一凉,把这位邪正难分,威镇川滇的老辈人物,直气得心头冒火,目弦神昏。麟儿艺高心慈,见好就休,朝地下一落,手挽元儿笑道:“你和蘅姊一走,久未见返,直把愚兄急煞!”
惠元把自己经过详细一说,只听得麟儿感叹道:“峨嵋实力,果是不凡,觉明僧武功犹在其次,一身机智,更使人莫测高深,今夜我们已经折腾了大半晚,分批而出,处处受阻,宝琉仙子和萧使君,有神出鬼没之能,尤以那妮子,一盏奇灯,一身绝技,似乎不在尔我之下,真正如于我们放手作对,这女人,就够对付了。屡现侠踪,连神仙三老之首,也在此山出现,峨嵋山上,不知隐藏了一位怎样厉害的人物,及至把此老也引了出来,看来此事极不简单!”
元儿惊问道:“你是说元妙前辈,也出现侠踪么?可曾会着?”麟儿立把经过一说。惠元默然久之,不由困惑道:“如果要对付峨嵋山上隐藏的人,铙钹恩师,难道还不够应付?”麟儿摇头叹息道:“这位佛门师傅,已和师妹同赴海外寻药,为的是玉女云英!”
元儿一听,不觉鹿撞心头,急道:“金牛谷恩师面授霞姊机宜,原为的就是此事,看来,我们无时无刻,莫不在他老人家小心顾覆之下,这种恩德,你我一辈子也报答不完!”
麟儿苦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古训先言,一点不假,如果师道沦丧,人欲横流,则非人间之福了。”又把偶遇陆思南的事,说了出来,并问他对这位遭际不幸的师叔,有何感想。元儿眨眨大眼,怅然说道:“就事论事,陆师叔确是人间至情至圣的人,无如峨嵋一向坐大,视别派为旁门左道,陆师叔的爱侣,原是自己的表妹,虽然学艺峨嵋,但并不能勉强限制不得和教外之人结婚。
偏巧通海禅师,座下有一寄名弟子,那人原是带艺投师,道号飞云子,姓虞名静之,最得老禅师的喜欢,暗中却看上了陆师叔的表妹。无如人家原是川中望族,田纫兰之美慧,固已遍传乡里,而且与陆师叔,原是中表亲,幼时比邻而居,过从甚密,两小无猜,私塾共读,情好更笃,旋因师叔举家北迁,虽然关山远隔,但相思之情,只有与日俱增,金寇气势日盛,陆师叔有志习武,投入本门,遂充师祖座下门弟。田姑体弱多病,得戚友怂恿,习艺峨嵋,虽和虞静之有同时之雅,无如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飞云子因爱不成,遂暗中怀恨,也是合当出事。
陆师叔从表妹来信中,获悉飞云子不尽纠缠之事,不觉心中大急,遂决计亲赴峨嵋,暗中一探。两人约在伏龙寺后凝碧岩前相会,虽然晤面,无如事机不密,终被虞静文探获,始知美人原另有所恋,空劳千般巧计,无法扭转芳心!那时正是八月十五日,耿耿银河,飞星暗渡,中天明月,分外妍圆,眼见自己暗中属意的人,却和人家并肩携手,互通款曲,娇声细语,撩人情思,最后人家双臂微张,美人更投怀送抱,朱唇相并,款渡丁香,火样热情,使虞静文看得又伤又妒!于是一声冷笑,‘飞燕穿帘’,快如惊雷电闪。往两人身旁,轻轻纵落。
陆师叔和他表妹,正在两情缱绻之时,自不觉耳目失灵,人到身旁,蓦觉微风扑体,不免大吃一惊,彼此松手,痴然并立,羞愧满怀。虞静文颜目铁青,全身抖颤,反手一按,宝剑锵然出鞘,一缕寒气袭人。田纫兰面如死灰,同时也知道这位虞师兄此来纯因妒忌所致,只好柔声恳求道:‘师兄,他是我表兄,请恕妹子一时无知,却也未曾有何越轨之事……’,话犹未竟,虞静文早已一脸怨毒之色,缓缓上前数步,手拎长剑,气势汹汹,手指田女冷然发话道:‘是否凭你一言半语,即能把事实抹煞,身为峨嵋门第,勾引别派男子,潜入本山,作此越轨之事,姑无论是否中表戚谊,也不能作奸犯科,武林中,帮有帮规,派有派法,逾规触法,即属不容,我们不妨同往师尊跟前,一论是非曲直!”
宝剑又朝陆师叔一指,冷然道:‘捉奸成双,捉贼要赃,大丈夫敢作敢为,请一同受缚!’陆师叔忍而又忍,只好笑求道:‘小弟此次,间关千里,谋求一晤,原为情学所累,田家妹子,与弟属中表亲,亲事只在迟早,小弟不懂贵派门规,如有触犯之处,还望道兄看在师妹同门谊上,千万海涵!’这话不说还好,一讲更增加了虞静文的妒意,遂持剑威胁,着陆师叔和田姑姑立赴峨嵋掌教通海大师之室。
当时情况,至为僵持,田姑面受侮辱不算,左臂还被虞静文刺了一剑,这一来,也引发了陆师叔怒火。他仰天长啸,悲愤满怀,手持宝剑,将田姑护住,让过虞静文连环三剑,蓦地抽剑发招,凝碧岩上,剑气森森,白光连闪。虞静之出手便是辣招,峨嵋山的灵禽剑术,威力奇大,‘白鹤横影’,‘雁点秋容’,双招连环并进,把陆师叔的长衣,划了一个大洞,左腿,也被刺伤皮肉,鲜血殷然。
田姑芳心无主,惊叫一声,竟横身障住玉郎,不让双方再斗,不料剑光如练,横空一卷,田姑头上青丝,竟被虞静文利剑削断。陆师叔将他表妹推开,凄然一笑道:‘兰妹,别再管我,此人不可理喻,生死存亡,听天由命好了!’长剑一领,势挟风雷,出手便是崆峒玄门秘要,作为镇洞秘传的飞云剑术,陆师叔势存拼命,招式凌厉,有如飞瀑怒潮,眼看虞静文手脚忙乱,招式渐缓,伏龙寺突然一杵钟声,事出卒然,显有剧变。
田姑姑脸色骤变,突冲到陆师叔的身前,满脸悲愤道:“表哥速逃,生死全由妹子担待!’陆师叔毅然应道:‘大丈夫敢作敢为,我来会晤表妹,错在陆某,哪敢让你担承此事?”长剑刷刷连挥,把虞静文迫得已无招架之力。可是田纫兰知道事态危急,师兄们一到,说不定就得性命难保,不由抽出长剑,往当中一挥,陆师叔和虞静文手中兵刃,几乎被震出手。这原是峨嵋“破招之术”,功效奇伟,陆虞两人,同为所乘,不由双双往后一撤,两双锐目,只朝田姑身上打转!她玉容黯淡无光,朝着陆师叔道:‘眼前之事,由我而起,自得担承,表兄如再滞留不走,我愿立时血溅此地!’推剑作势,往蝤蛴素颈之上就抹。只吓得陆师叔惊魂失魄,忙劝其不可如此,交待数语后,长衣一提,剑芒闪空,人如一只大雕,直往峨嵋后山落去。虞静文正想拔步就追。
田姑嗔目一咤道:‘师兄,来人已走,何不给人一条生路?不祥之身,愿凭师门怎样处罚,真正陆郎被杀,难道才让师兄称心快意么?’虞静文被她气势所阻,虽然满怀恨意,却也无可如何!须臾,四僧齐来,于是由觉明、觉虚,监视田姑,立赴通海大师方丈房中,听候发落,据说,老和尚给田姑选择了两条路,一是由师门作主,择婚虞静文,另一则以欺师之罪,终身禁锢,田姑似选择了后者。陆师叔逃下峨嵋,但追者四起,事为本门祖师所悉,以师叔擅离师门,招惹是非,致两派成仇,未免轻举妄动,于是一怒之下,将陆师叔逐出师门,从此江湖浪迹,四海为家,终身更不言娶,如论师叔本身有何罪恶,据子弟所见,峨嵋偏激可恶,本门处分太重,使陆师叔和田姑姑作了情字下的牺牲品,不免使天下有情人,同声一哭呢!”
麟儿见他至为激动,不觉微微一笑道:“此去,愚兄当把此事,彻底探听一回,焉知不可借此机会,使天下有情人,共成美眷呢?”惠元喜道:“麟哥哥,你愿插手?”麟儿笑道:“我几时骗过你来?游侠好义,成人之美,正是武林儿女本色,何足为奇?”
兄弟两人,言笑晏如,并肩携手,却让蘅春走在后面,三人如飞矢一般,踏枝而行,正愁琼娘等人去处,瞥见蓝光一道,冲天而起,如正月火爆一般,抵达半空后,“啪”的一声,银白光华一闪,照得附近皆明,但旋即熄灭。元儿惊道:“火矢照明,多见于山寨帮派之间,伏龙寺既属僧众,出家人却备有这种东西,显而易见不但未忘名利之心,而且有妄自尊大之念,说不定琼娘等人,已抵半山,距离伏龙寺不远,行踪已为敌人发觉,纠众阻挠!”
麟儿笑道:“那我们赶上前去,立时见过高下,救出瑶姊,免得多费手脚,岂不也好?”元儿天真好事,自然极表赞同,遂加紧脚步,朝上直奔。伏龙寺在峨嵋前山,因为山势挺拔,林木葱幽,嵯峨怪石,嶂叠峰回,不到寺前,梗直不知丛林之内,还有这么一所古寺。琼娘一行五人,以青莲师太为首,均循着山径回旋而上。
沿途,虽有不少暗卡,但均未出而阻拦。天山神丐,心眼最多,不觉暗中奇怪,把自己心意,向师太一说。师太沉吟道:“揆情度势,适才道路所经,起码已有两三道暗卡,但如今一个也没有发觉,据贫尼忖测,似有人已在我们之前,代为清理,否则,哪有这等轻松?为证贫尼所语非虚,两位道友,不妨前往左右两旁察看一下。”
苍鹰老人和天山神丐,将信将疑,但仍按照师太所言,分飞左右,岩里树上,均不放过,果然发觉有好几处,埋伏着年轻的和尚弟子,手上所持,竟是最险恶的毒药暗器,尤其是一种黑色利箭,箭镞上闪蕴奇毒,只一射出,毒粉从箭铁之后洒出,沾着必死。使人百思不解的,所有暗卡人,竟都昏倒地上,口流白沫,状若灰死,神丐一看,这些人,似乎都被人点中穴道,而且手法离奇,莫测高深,每一暗卡之上,少则八人,多则十二,这种不动声色的打法,江湖上老一辈的人物,也没有几人,能做得这样干净利落。神丐和苍鹰老人,遂把一己所见,向师太一说,青莲师太微笑道:“贫尼倒猜出此人为谁了?”
天山神丐怪叫道:“老师太,论武功,你可比我高一筹,但谈到江湖上的人物,老叫化自信比你所知的可不少,谁有这种高明的手法,我倒想不出来,这倒奇怪!”师太微笑道:“麟儿师侄的功力如何?”苍鹰老人接口道:“论功力,他准可办到,但这绝非嘉麟师侄所为,因为他无论如何,总夹杂着昆仑手法,永不忘本,但昆仑武功,我们一见就识!”
师太不由点头笑道:“道友所见不差,贫尼所猜,并非指嘉麟贤侄,究其实,只一说出,诸位尽可知道!”神丐拍手大笑道:“你这一说,我倒想起一人,是否指蘅春祖父,江汉神驼韩若甫?”苍鹰老人接口道:“真该死!留着此人不猜,谁还有这种奇异手法?”
三人说笑之间,伏龙寺似已察看暗卡被挑,竟打出那箭光照明之物。左面树林之内,立有人出语低喝道:“伏龙寺高手已出,你们必须小心防范,一中奸谋,事情必糟!千万切勿轻敌!”语音未罢,人影一晃,身前立现出一位驼背老者。头挽道髻,半截灰布衣袍,身上偏束着一条腰带,长愈三尺,粗愈拇指,黄光闪烁的旱烟斗,就插在那腰带之内,还系着一个很大的如意荷包,大约是装旱烟之物。
这位驼子,论年纪,最少在八十岁以上,老态龙钟,乍看之下,使人绝不相信,他是江湖侠隐一流,在老一辈中,极负盛名,江汉神驼韩若甫。只一落地!天山神可忙向前施礼笑道:“老前辈,是什么风把你吹来?”驼子把怪眼一翻,笑骂道:“偌大一个人,年纪和我不相上下,见了人,还是什么长辈老辈的,自愿矮他一截,真是何苦来哉!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交各如何?”
神丐忙笑道:“晚辈初入师门时,那时老前辈就威名显赫,连已故恩师也和前辈兄弟相称,弟子怎敢随便?”驼子大笑道:“想不到放荡江湖,最为难惹的天山神丐,也和我客套起来,既然这么说,老夫只有依你!”青莲师太和苍鹰老人,也分别见过,而且仍以前辈称呼,最后却剩下琼娘云姬,驼背见了两人,就笑着问道:“蘅春那妮子,以前什么人也不愿见,而今却似换了一个人,你两人,也得代我管教管教!”
琼娘抿嘴笑着道:“春妹妹痼疾已除,容光焕发,说不定就得找婆家了,老前辈倒得多多作主呢!”驼子把头连晃,大声叹道:“这些事,你们比我在行得多,妮子任性而行,连我也劝解不听,想要嫁谁,任她去吧!”
琼娘见他对蘅春爱恋惠元之事,似已发觉,而且意颇赞同,不由一惊,暗道:“这祖孙两人,精明老练,远胜常人,可是元弟弟情有独钟,除了玉女云英外,他是什么人也不爱,这一点,老人家可否知道,颇有问题,不如干脆把事情戳穿,尽早了结,以免自误误人多好?”遂笑道:“以春妹才华,与元弟可说天生一对,只可惜元弟弟眷恋云英,而且不作第二人想,否则,我倒可向人家尊前,讨杯喜酒吃呢!”
江汉神驼把老眼眨了几眨,忽尔朗笑道:“你这妮子,和我家丫头,一样的刁钻伶俐,元儿和阴山琵琶女之事,你怕我老人家不知道么?儿女之情,只能导之以礼,绝不能过份压制,否则双方不利,常闻:“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儿女之事,且让它听其自然!”话已表明,琼娘还有什么好说?东方已现鱼肚色,天已将晓!一行人众,这时由江汉神驼率领,仍往上扑,忽觉枝头之上,“飒飒”有声,神驼是何等人物,早知有人阻路,身子一矮,拟往上纵,眼前现出一道强光,立将众人照注。
琼娘一惊,忙用玉佩光华朝前一挡,但这种发光之物,神佩竟也抵挡不来,不过强光一射,神佩也立即反射一道强烈碧光,来人早已清笑一声,忙把那强光隐去。神驼携众人住脚后,峨嵋的人,也从树梢跃落,这一次,却是三人,宝琉女当中,左右为觉虚觉性。
这妮子,满脸笑容,但一见江汉神驼,似觉一惊,竟以半开玩笑的口吻,招呼神驼道:“今晚峨嵋暗卡,被人几乎收拾干净,辰州‘隔山点牛’的阴功绝技,武林中晓得的人不多,而且一点就是数穴,让人解救困难,这样手辣心黑的人,自然绝子无后,江湖上确实想不出第二个,不意果然被我猜中,这一来,我们只好从头算起了!”神驼还未答腔。觉性已怒容满面,出家人开口不离佛号,过此便是一声暴喝:“韩若甫,你胆子好大,敢来峨嵋逞凶?”枝头一晃,当场就要比划。神驼目视宝琉仙子冷笑道:“这就是你们待客之道么?要打,我们入了伏龙寺之后,见过贵派掌门,如果事情闹得不可解决,自然免不了一分高下,何用此时攒眉瞪眼,小家子气!”
宝琉仙子忙将觉性止住,但也立即将脸一寒,冷漠地道:
“奉掌门之命,诸位自然可以随意入寺,惟须以佛门接引幡为前导,否则,门弟子不知嘉宾莅止,可能酿出绝大麻烦,本门歉难负责!”遂从革囊里,随手取出一面黄色幡,朝着神驼,递了过去。
驼子性情高傲,竟昂然不睬,仰天狂笑道:“韩某自入江湖,任何禁地,来去自如,佛门接引幡,加不到我这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身上,方女侠,这面小旗,请保留自用吧!”出手容易缩手难,宝琉仙子,不由恼羞成怒,芙蓉嫩脸上,泛起一阵羞红,翠柳眉里,赤痕隐现,骤蕴杀机,眼看她把手上灯光,正待揭去蛟鞘罩同神驼动手比划。清啸划空,半空里人影电闪,疾驰而至,眨眼之下,竟落下三条人影。
宝琉仙子,见着前面的人,不由怒气全消,粉脸上又泛起微微笑意,不等麟儿开口,却柔声说道:“韩大侠,我奉掌门之命,持幡接引,这中间,并无任何恶意,如果韩大侠坚持己意,不接此幡,愿意招致无谓纷扰,那还有何话可说?”讲完,朝着麟儿惠元,微微一笑。
惠元睁着大眼,望望麟儿。这孩子,一脸羞红,本拟把幡接过,无如江汉神驼,长上数辈,他不开口,如何能接,只好满怀歉意地笑上一笑,并和惠元同上,招呼神驼,蘅春见祖父现身,自然无限欢喜。宝琉仙子皱了皱眉,把幡收入革囊后,立朝觉虚觉性道:“既然来宾不受接引,我们何必多此一举,就此向掌门回话吧!”一扭柳腰,也不见她晃肩弹足,立从平地冉冉而上,觉虚觉性,也跃上枝头,回寺复命而去。东方大白,一抹朝阳,艳如胭脂,从天边远处,载升载沉,白云蒸腾如絮,宛如云端里,载着一只赤玉圆盘,光华夺目,绚丽无比。
麟儿惠元,琼娘蘅春以及云姬,一字横排,紧随江汉神驼之后,青莲师太三人,反倒成我料阵,九人武功,虽有高下,但毕竟是江湖上一流高手,江汉神驼,果然名不虚传,功力可算是出神入化,脚点树梢,枝叶不摇,而且一掠便是十余丈,除了麟儿能和他一比高低外,连惠元也不是他的敌手。
正前面,约有五十余丈远,突有响箭冲天。
神驼怒骂一声:“佛门败类!”前掠之势,不惟未刹,反往前冲得更远。只闻“嗤嗤“之声,不绝于耳,箭簇如雨,朝天攒射,浓香阵阵,扑鼻而来,只一闻及,头脑间,立感剧痛,而且两眼发花。
云姬锐叫一声,忙出语警告道:“这是迷真散,可闻不得,立屏止呼吸,口衔我身旁解药,可保无虞!”说完,立直落而下,脚底下,原是一处密林树里,还未落地,四周围暴喝一声“打!”只闻“咔咔”震耳,强硬匣弩,又利又快,而且箭簇之后,拖起一道白烟,朝着下落的人,如飞蝗一般,激射而至,麟儿琼娘大惊失色,不约而同的把玉佩神剑,立即发动,剑光宝气,把云姬周身裹住。那打来的利箭,竟纷纷劈落。
江汉神驼,怒吼一声,挥动手中旱烟杆,舞了几舞,那打来的利箭,竟有不少粘附其上。青莲师太,不由暗里吃惊道:“想不到此人内功,竟练到精气神三合一之境,能收能发,百步伤人不觉,这一点确不为易!”云姬忙从身旁,取出几颗蜡封丹丸,着每人衔了一颗,蜡上附有小孔,里面药物受热,立发出一阵清香,使人突觉脑里一凉,空中留下的白粉,吸入鼻内,被药物解除后,竟毫无异状。
江汉神驼,将敌人利箭破解之后,却顾全自己的身份,不欲立即伤人,只朝四周大树,朗然发话道:“大丈夫,光明磊落,暗箭伤人,无耻已极,韩某又欲效细人之行,多事杀伤,可归告尔家掌门,立即准备比划!”枝头上,轻轻数响,突然飞落两位中年道装人物,同是青冠道袍,白袜芒履,左边一位,则背负长剑,肩挂革囊,一脸阴沉,使人望而暗中生畏。右边这一个,却是白脸无须,手扶铁杖,虽有笑意,但还带着一副狡相。
这两人,正是峨嵋双道:飞云子虞静文,和铁杖仙童董一清。虞静文虽未见过,但麟儿脑海中,早存着他的影子,至于漕宇庙的铁杖仙童,麟儿自然一见就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董一清朝麟儿冷笑道:“你这目无尊长,恃技横行的昆仑恶童,今日该是你恶贯满盈之日了!”惠元见他咒骂麟儿,不由心中大怒,正待拔剑出敌,麟儿立止住惠元,自己却空着一双手,缓步而出道:“季某既不欲和人作口舌之争,也不欲以怨报德,我们中间,是恩是仇,不必论断,道长有何本事,只管使出便了!”
董一清也不致答,仰天狂笑三声,立即撮口长啸,那啸声,离奇莫测,音调时高时低,仔细听来,这家伙,似在利用呼啸,想招来什么恶物。果然吱吱之声而起,一刹那,枝摇叶动,呼啸风生,峨嵋山上,原盛产猿猴,竟被董一清利用,害人作恶。猿猴性猛好斗,视死如归,这一触发它们的野性,梗直无法收场,四周围,大大小小,如蜂起云涌,大海浪涛,直向群侠逼至。
先是一阵石子,如暴雨一般,没头没脑直向群侠乱袭!继则石灰弥天,呛人伤目,声势赫然。惠元再也恐耐不住,反手一按哑簧,抽出崆峒灵虎,这孩子,急怒攻心,灵虎剑立朝那猿猴多的树上,狠狠砍去。“咔嚓”一响,两株老松桧柏,竟被灵虎剑一挥就断。虽然猿猴矫捷,但大树一倒之力,奚啻千钧?猴子竟被压毙不少。
群猴一阵哀啸,前仆后继,漫山而来,这类深山猿猴,纵跳如飞,身轻如燕,而且力道奇大,中间并经人施以特殊训练,只一发动,不达目的,绝不休止。江汉神驼携众人纵落树林之后,一双锐目,朝四周不住打量,元儿动手伤猴,他既不加阻止,群猴鼓噪而进,此老一时也无退敌之策,但见顶上及左右前后,纷纷扑来。使人最感惊奇的,这东西从口中喷出一股白气,宛如淡烟一般。因为数目成千成万,猿猴呼吸之气,似产一种山风,但却有色无味。琼娘因曾患恙生病,思之犹有余悸在心,不觉一皱柳眉,细语麟儿道:“这些山间灵物,呼气成风,是否口中含有奇毒?能否辨别?”麟儿笑道:“峨嵋山高天寒,呼吸成雾,人也如此,倒不足怪,任何毒物,据我想,多少总带着一点味儿,猿猴毒在爪上,呼吸之气,倒不必提防!”
一声呼啸之下,如决千仞之溪,群猴从树上纷向众人跃攻。这东西,最喜美色,琼娘因有玉佩护体,碧光龙影,把身子罩住,云姬和蘅春,立成了它们攻取之物,千百公猿,发出一种奇异叫声,分朝两人,蓄势以待。
蘅春气道:“猴子也会择人而欺,你说多气人么?”云姬手拈红巾,抿嘴笑道:“大约因为妹子生得太美,色感异物!”不料话语未落,枝头一响,一只身高四尺,阔嘴长牙的花面金毛猴,飞跃而下,因为来势太疾,势同闪电,往蘅春头上,一掠而过,后足利爪,抓着春儿头上一绺毛发,这种意想不到的事,把春儿吓得花容失色,头皮一阵剧痛,毛发竟被抓落许多。吱吱异啸,不绝于耳,金毛猿如一条水箭,翻跃而来,蘅春一声清咤,紫光一道,矫天盘空,刹那间,断肢纷飞,血雨四溅,金毛猴业已伤亡不少。
云姬因为身着红装,分外碍眼,也被毛猿缠住,不由把秀眉一扬,扭转娇躯,红光打闪,罗帕轻扬,迷魂帕发出一阵幽香,虽然把毛猿打落不少,但有无数恶猿,竟了无所惧,把她群群包围,不尽纠扰。
林内群侠,均遭恶猿攻击,坏只坏猿猴太多,驱之不去,诛之不尽,地上猿尸累累,这些猴子,就把死猴当兵器,不断攻来。场中只有麟儿琼娘和江汉神驼,三人犹未动手,惠元早已杀得不耐,口中埋怨道:“麟哥哥,这批猴子,大约是漕宇庙董一清和姓虞的两位杂毛,自行训练之物,你背上神剑,巧嵌各种宝珠,可远魑魅,为何不把它使出,几位姊姊,只要偶尔疏神,一个不敌,猿猴之性,既淫且毒,那麻烦可就大啦!”
琼娘不由粉脸通红,低语麟儿道:“元弟弟话语不差,不过这么大声喊嚷,使人羞愧难禁,云姊手无兵刃,业已智穷,赶紧助她一臂之力!”不料话音未落,一只花面大猿,竟从云姬身后,猛扑而上,云姬惊叫一声,反手骈指,直往身后戳去。
群猿蜂拥而前,扑上前,抱腰持腿,撕衣解裤,无所不尽其极。眼看事态危急,而且裂帛之音时起,麟儿勃然震怒,轩辕剑脱鞘而出。半空里现出十彩流光,紫光如电,光幕如水,出手便见毛头乱滚,血雨纷飞。猿性通灵,竟从云姬身后一闪,把人作为挡箭牌,口中吱吱乱叫,那情形,意在威胁麟儿,如不纳剑还鞘,云姬也无活命。果然投鼠忌器,麟儿不由当场呆住。
琼娘忙往旁边一闪,玉臂轻抬,乌光一道,随手而出,抱持云姬的猿猴,竟应手而倒,琼娘所发,正是魔家异物天狼钉!无如猿性合群,杀戮越多,扑击愈盛,空中白气,其形如雾,愈结愈浓,群侠倒也漫不为意,随身兵刃,尽皆出手,麟儿惠元琼娘蘅春,四柄利剑,结面一道绵密光网,猴子只一撞着,立便断肢裂首,绝无生还。
人兽相缠,总在一时以上,鲜红满地,猴尸如山,无如峨嵋猿猴实在太多,诛不胜诛,杀不胜杀!忽闻一阵竹哨“舒舒”而来,那声音,时高时低,忽远忽近,仔细听去,和猴子锐啸极为相似。群猴闻声,立觉茫然若丧,仰望松间,若听命而动,一只身愈五尺的铁背苍猿,呲牙咧嘴,怪吼一阵。
群猴也立即呼啸相和,移时“嗤嗤”之声震耳,黄光电闪,枝叶动摇,一阵猴风,齐往枝头跃去。那竹哨,响了一阵,待群猴去尽,立时寂然,空中却传来一阵龙风哕之声。麟儿把剑眉一掀,朗笑道:“原是崆峒陆师叔,暗中相助,我们彼此赶快会合,同入伏龙寺,和敌人一较长短!”枝头无风自响,蓝影一闪,立落下一位形似落魄,青髯垂胸的文士来。
麟儿忙手携惠元迎接道:“元弟,这是陆师叔,赶快拜见!”惠元正待下脆,陆思南早已神色黯然地一把把惠元扶住。忙道:“思南以待罪之身,羞见师门同道和门人,贤契前途似锦,能在掌门之前,稍事缓颊,则受惠多多矣!”不待元儿答话,立又勉强一笑道:“韩老前辈和许多武林道友,都莅止峨嵋,思南倒得拜见!”正拟向江汉神驼施礼,不料韩若甫早已携着青莲师太等四人,由韩老代为招呼道:“陆老弟,老朽原知道你进入此山,不过敌人未曾亮相,老朽也不愿成群结党,贻人口舌,已过之事,错不在你,不必难过,说不定伏龙寺之会,事情可一了百了,而今我也不欲多事闲言,先把诸位道友引见再说!”
于是彼此互通仰慕,相见颇欢。琼娘见来人是父亲恩师,想到一家惨死,早已声泪俱下,莲步轻移,伏地拜倒,呜咽道:“先父承师祖化雨恩深,京陵传艺,无日敢忘,不料生不逢辰,惨遭仇家杀害,祸及先慈,晚辈承师命复仇,更得麟元两弟竭力相助,金牛绝谷,元凶授首,今日得谒慈颜,欣慰奚似!”
陆思南一双星目,早已满蕴泪光,一手把琼娘挽起,苦笑道:“已过之事,言之只有使我汗颜,姑娘已得武学神髓,更有青云和紫阳道友,为你担待一切,福禄远胜尔父多矣。秉善心而往,自是无往不利!”
青莲师太,恐琼娘再说,牵动人家愁怀,忙笑劝几句,立即扭转话题,神驼自然会意,含笑道:“伏龙寺就在前面,我们一同人内。”惠元初次见着师叔,情形甚是依恋,陆思南也特别爱他,问及武功,更知这位师侄,几乎无所不能,自然更多勉励赞赏。
元儿天真淘气,磨着师叔,要学那驯猴之技,思南笑道:“数十年来,我浪迹江湖,偶在华山,得百禽道人遗篇,仅有驯猴一段,我不过练就五分功力,你如要学,我把这书给你如何?”立探手怀中,取出一本破旧不堪的烂书,慨然而与,元儿含笑接过,自然谢了又谢。
老少十人,沿着那青石山道,蜿蜒而上,夹道两旁,遍植古柏,间以虬松,加以绝壁飞云,青恋叠翠,令人心旷神怡。伏龙寺就在峨嵋半山之上,因山势回环,林木深幽,不到寺前,几看不出这名山古刹。
寺门外,便是一处广场,大雄殿屋宇巍峨,从广场直抵寺门,须经过百步石级,愈显得建筑宏伟,气势不凡!群侠已抵广场之内。寺中僧众,各司其事,不但无人迎接,梗直无人理睬。惠元勃然大怒,沉声喝道:“武林同道,特来践约,伏龙寺有人没人?”
大雄殿内,缓缓走出一位病容满面的和尚,身后还跟着两位又矮又瘦的沙弥。三人都是双掌合什,行动迟缓,下完石级,起码费了半时以上。元儿早已不耐,正待喝间,陆思南立使眼色把他止住,静俟眼前事态发展。病和尚两掌当胸,面朝江汉神驼,打了一个问讯。驼子脸色一变,也抱拳回礼。
场中立觉“习习”风生,枝叶飘摇,病和尚双目一睁,两道形如闪电的冷芒,往前一掠,但身子似受重力一推,蹬蹬后退,步履所及,碎石有声,双足下陷数寸,江汉神驼,微微一笑,解除抱拳之式,对方才稳定脚跟。病和尚脸色骤变,沉声一咤:“狂徒,斗敢逞凶,伏龙寺只怕你能进不能出了!”
语罢,双掌一合,身后那两位矮瘦沙弥,也急踏一步,分立和尚两旁,三条人影一晃,六只铁掌,翻飞出手,神驼一声异啸,挫身挥掌,掌拒病和尚,足攻瘦和尚,但见十步风生,人影飞动,病和尚和那位沙弥,只觉来人掌风劲疾,稍涉余波,立感支持不住,眼看就要不敌。大雄宝殿上,突然钟鼓齐鸣。三僧立收招疾退。病和尚戟指神驼喝道:“掌门升座,饶尔不死,敢入寺门,贫僧当送尔向阴司报到!”说完,阴森森地一笑,立携两位沙弥,跃上石级而去。
惠元见伏龙寺的僧众,蛮不讲理,不由怒道:“老前辈,我们何不擅闯,杀他一个措手不及?”青莲师太因为自己也是佛门弟子,伏龙寺为佛家胜地,故行动力主谨慎,不由笑劝道:“贤侄稍安毋躁,觉明大师,为一家掌教,行事应有分寸,不至乱来,果真有悖情理,俟以礼相见后,看情形,再作决定,以免其曲在我,贻人口实。”
话未讲完,早从石级之上,飞来一位小沙弥,一身白袍,容颜韶秀,动作奇敏,元儿正站在前面,也许来人有意相试,竟毫不避让地迎面撞来,惠元既不退让,也不还手,仅把护身真气陡然进发,那年轻小沙弥,心灵上立有警兆,赶紧中途撤招,朗笑一声,身子朝左一侧,轻如飞燕,避开很远,仍若无其事的往前走来。
惠元喜欢人家聪明伶俐,倒也不再为难,小和尚朝着元儿双掌当胸,打了一个问讯道:“请间小檀樾,你们一行十人,究以何人为首?小僧奉掌门之命!有事前来转告!”元儿引他见过江汉神驼。小沙弥合十施了一礼,含笑说道:“奉掌门之命,请来人入殿相见!”小鬼人细鬼大,竟不俟神驼答话,装着忙不开来的样子,立自先行返殿。神驼和师太等人,略事计议后,遂决定面见觉明,好坏立即了断,遂以神驼和师太为首,天山神丐,陆思南和苍鹰老人,紧随身后,少女当中,麟儿惠元掠后,群侠一挫腰,百级石梯,一飞而上。
大雄宝殿内,佛相满座,金碧辉煌,殿当中,已陈列着两排紫檀木椅,伏龙寺有职司的僧众,都整装而出,而且都带着刀剑杖铲,如临大敌,右边一排,除上首三椅和挨着觉性和尚的两椅空着外,其余几已坐满。群侠入殿,除觉虚起立以外,其余僧众,脸上几看不出有任何表情,那种盛气凌人之状,使人几有一种窒息之感。
青莲师太因为自己是佛门弟子,见着佛像,只好朝当中一拜,其他众侠,则也昂然而入。觉虚拿眼望了望麟儿,又向神驼合十为礼,含笑问道:“数十年来,韩大侠不问武林是非,却愿插手此事,颇使人费解,贫僧倒愿闻其详!”
神驼韩若甫也是江湖最惹的人物,语带挖苦,冷笑道:“大和尚,是否我们只一见面,即得穷根究底?如果贵寺规矩特殊,韩某却也不甘屈就!”觉虚僧面容微变,正待答言,佛像神龛之后,突闪出两位中年道者。那身材较高,一脸阴沉,方冠青袍,背负长剑,走在前面的一位,见着陆患南,立即狞笑一声,当着满殿的人,略无顾忌,竟大声喝道:“陆思南,你来得正好,身旁的铁燕金钩,我劝你多作准备吧!否则时间已来不及了!”
惠元闷着一肚子气正待发泄,闻言,正中下怀,于是他报以一声冷笑道:“姓虞的,你且不忙,要比划,对付你,还不需那铁燕金钩!如果你能在我手下,走过六十招,我们不但服败,而且杀剐听便如何?”伏龙僧众之傲,已够人容忍,但惠元所及,也狂得无以复加,大殿之中,峨嵋僧众立起了一阵骚动,数百只目光,齐集中惠元扫来。蓦闻青馨红鱼之声,似来自后殿,须臾,从佛像之后,立转出六名一字排横,年轻秀美的小沙弥,正中两位,各捧着一具紫玉香炉,白烟袅袅,清香四溢,余则捧着,一柄钩形利剑,一根乌黑铁杖,左右两位,一持清罄,一持红鱼,气势之盛,无与伦比。
手持清馨的小沙弥,将那红漆小柄,往馨上轻轻一敲,峨嵋僧道,闻着馨音,纷纷从座上肃然起立,觉明大师,莲冠白袍,方面大耳,身上披着一件褐色黄边的袈裟,双掌合什,精眸微阖,缓步而出,走到大殿正中,那司钟击鼓的和尚,立击动钟鼓,于是佛号震耳,钟鼓齐鸣。
觉明朝过佛像后,双目微睁,目光却落在麟儿和惠元身上,最后虽把江汉神驼,看了一眼,但脸上情形,却显得非常轻蔑!神驼也傲,高居左座,觉明升殿,他连正眼也不瞧!掌门落座后,钟鼓寂然,殿堂鸦雀无声,觉性起而言道:“启禀掌门,漕宇庙毁庙伤人,劫剑夺宝,复使用武林最毒之物,阴山天蜈,螫伤师兄,并和本门订有百日之约的昆仑弟子季嘉麟,已来此践约,特请掌门定夺!”
觉明双眉微动,但眼睛却依然重合,徐道:“司马子阳可曾来此?”“昆仑派的长辈,都未曾来,领头的,却是江汉神驼韩若甫!”
觉性一脸怒容,声音愈说愈高。“韩若甫?他并不属昆仑!凭什么携领人众,擅入本寺?”觉明正待借题发挥,当场就硬派韩若甫一个不是,不料寺字犹在嘴边拖着,麟儿早从座上缓缓而起,纵声一笑道:“大师,武林末学季嘉麟,由长辈率领,特来践约,自入宝山,贵派门下,即多加阻拦,入寺之后,又复不理不睬,而今双方对面,掌门人既不问明原委,却把话题转向他处,晚辈来此,在于找回同伴,大师如不以狂妄见斥,就请把庐山派毕瑶师姊放出如何?”
觉明大师立把脸色一沉,冷笑道:“好狂妄的后生!帮有帮规,国有国法,你面当本师,竟敢如此随便,则本门所调查的一切,自然一点不假!贫僧问你,所擒的女子,既属庐山道,和你昆仑,风马牛不相及,你口口声声问本师要人,是何道理?”这一说,把陈惠元气得七窍生烟,他只一发怒,天塌下来,可也不管!先是从鼻中闷哼两声,蓦地剑眉一扬,双眸冷芒如电,俊脸上竟是白中泛红,秀美中显得几分稚气,半喝半嚷道:“大和尚,算你有理!庐山和昆仑,确是两派,昆仑弟子不能问你要人,可是麟哥哥把冷面观音战败,凭什么漕宇庙的董一清,暗用百蛊毒棘,随便害人?青城的事,又何必要你峨嵋派,狗抓耗子,来管闲事?”这几句,把峨嵋派岂不骂得狗血淋头!峨嵋僧道,已沉不住气,群议纷纷,大殿之上,只闻嘈杂一片。江汉神驼,微微冷笑,暗中只管摇头,事为觉明瞥见,不觉勃然大怒,手按紫檀围椅扶手,轻轻一抓,那么坚硬的木头,竟应手碎为粉屑,峨嵋众徒,只惊得目瞪口呆,这种龙爪功力,比大刁鹰爪掌,还厉害十分。坐在大殿的人,只有那飞云子虞静文,和铁杖仙童董一清,两人的双目,始终在群侠面上打转,麟儿在无意之间打了一个呵欠,两人似乎发现什么秘密,立时面有得色,正值觉明震怒,碎椅发威,飞云子虞静文,竟不避嫌疑,走到觉明身前,咬耳低语,觉明含笑点头,也立将目光,朝群侠颜面扫去,口中还故作冷语道:“尸居余气,也敢来本寺逞威!”群侠不由一怔,猜不透飞云子耳语何事,觉明僧尸居余气,竟何所指?麟儿惠元,可不知道,杀身之祸,就在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