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春燕打开门，惊讶地看见301、302宿舍门口的牌摊还在，但一个个轻手轻脚轻言轻语的，心想他们还算知趣，也不理会他们径直走过去了。
到了秀姐的小吃店，赫然看见欧阳和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在喝酒，柳春燕认得他，是和欧阳比较要好的焊工齐勇。
柳春燕甜甜的叫了声：“师傅好！”
欧阳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柳春燕转向秀姐到：“老板娘，要一碗瘦肉粥，装这个饭盒里。”
秀姐道：“瘦肉粥没有了，还有粉要不要。”
柳春燕道：“那白粥有没有？”
秀姐道：“也没有。”
柳春燕道：“那麻烦你帮我煮一碗云吞。”
秀姐道：“可以，但是要等一下。”
柳春燕点点头，“等就等吧。”
秀姐从冰柜里拿出擀好的面皮和肉馅开始包云吞，边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啊？她们三个呢。”
柳春燕道：“我们霜华身体不舒服，没吃晚饭，我来帮她买点吃的东西。”稍稍提高了声音，“霜华病了脾气会变得特爆，麻烦您快点，等久恐怕她要跟我发脾气。”
秀姐依然斯条慢理的包着云吞，不搭话。
柳春燕眨眨眼睛，愁眉苦脸的道：“哎，我们霜华肚子痛得厉害，浑身冒汗，衣服都湿透了两身，以为她发热呢，摸了摸额头却是像冰一样凉，可怜，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暗地里愉愉瞄了欧阳一眼，发现欧阳似乎正认真听，长长叹口气又接着道：“现在她也不一定吃得下东西，但买回去看看吧。怎么样也要让她吃一点，不然更好不了了。哎，真是病来如山倒呀。”
“去看过医生吗？”欧阳插嘴问，淡淡的语气掩饰不了的关切。
柳春燕道：“她犟得要死，平生最痛恨的就是看医生，打死也不会去的。去年发烧到39.5℃也不看医生不吃药，硬是自己用冷水毛巾敷额头来退烧，我们都要吓个半死了，后来她居然也就这样好了。况且现在这么晚了，医院又离得这么远。”
欧阳道：“厂里也有医务室的。”
柳春燕道：“我们不知道它在哪个角落，再说这么晚了，医生也下班了。”
欧阳道：“有值班医生的。联系电话就贴在医务室门口。”
柳春燕道：“这么麻烦，算了，反正霜华不会去的，等明天吧。”
云吞煮熟了，秀姐把它们从锅里面捞起来装进饭盒里，又加上调料。
柳春燕递钱过去，秀姐不接，“前天开始涨价了，加一元。现在肉、面都涨价了，我当然也要跟着涨。”
柳春燕翻遍身上口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老板娘，我身上没有钱了，明天再给你行不。”
秀姐指了指墙上，“你看。”
柳春燕望去，只见墙上贴着一张红纸，纸上写着“本小利薄，概不赊账”。
柳春燕求助地望着欧阳
欧阳道：“秀姐，算我账上。”
柳春燕高兴的道：“谢谢师傅，明天上班我就把钱还你。”
欧阳道：“不用了。嗯，你等下。”欧阳问秀姐要了纸笔，写下一串阿拉伯数字给柳春燕：“这是我电话号码，若是晚上实在病得严重就打电话给我，别拖着。”
柳春燕笑得眉眼弯弯的，“谢谢师傅关心。”问秀姐要了个塑料袋把饭盒装到袋里拎走了。
待柳春燕走远，秀姐坐到欧阳对面笑道：“我本想刁难刁难她，帮你出出气，没想到你倒充起好人来了，我白做坏人了。”
欧阳奇道：“她又没得罪我，你帮我出什么气？”
秀姐道：“今天挨林霜华骂了吧？你还帮她出钱买云吞。好人不一定有好报的，以后少当烂好人。”
齐勇插嘴道：“若真想帮欧阳出气，你也可以不卖给她呀。”
秀姐道：“我开门做生意的，哪有生意上门不做的道理？”
欧阳皱眉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谁和你说的？”
秀姐笑眯眯地，“我要是连这都不知道，你们不是白封我做情报员了么？”
欧阳叹口气道：“我也有不对，今天上班的时候杨露华就和我说过林霜华身体不舒服，我不信，以为她是故意和我作对，硬逼她干活，语气也不好。”
秀姐道：“柳春燕那丫头故意拿那些话来刺你呢。这丫头鬼精鬼精的，她的话信得三层就不错了，你又没亲眼看见，怎么知道她真病得那么严重？”
欧阳道：“我也但愿她是骗我的。秀姐，结账吧。”
回去路上，齐勇对欧阳道：“欧阳，我看你还是趁今天的机会，不做这个师傅了吧。第一次见面她们就敢捉弄你，今天又敢指着你的鼻子骂，明天不定做出什么事来呢？全车间的人就你傻，你看谁不是避灾星一样避着她们的。跟你说了这么多，怎么就听不进呢？”
欧阳道：“打住，若不是你整天在我耳边唠叨她们在车间被排挤的可怜样，我也不会一时心软，竟答应做她们的师傅了。”
齐勇楞住，“我的本意是要你和别人看齐，坚决不答应做她们的师傅，想不到竟起了反作用。哎，你的思维怎么和一般人不一样啊？怪不得人家说你是个怪物。不过，现在后悔也来得及，若是你不好意思和主任说，我帮你去说。”
欧阳苦笑，“你是知道的，我初进这厂时的境遇。这几个丫头其实都挺勤奋好学的，劳动纪律也不错啊，从没见她们串岗聊天过。”
齐勇差点发彪，“同病相怜？我的天！你找错对象了，欧阳！龙翔学校的学生整人狠，整自己的师傅更狠。无可救药了你。你就自作自受吧。我先走了，懒得理你。”齐勇抛下欧阳，加快脚步往前走了二十几米又回个头来道：“出了事，别想我会替你擦屁股，看在好朋友的份上，我会考虑替你收尸。”
欧阳捡起路边一粒小石子，掷向齐勇：“胡说八道什么！滚吧你，我的事不用你管。”
齐勇愤愤地走了。欧阳忧心林霜华的病情，想去看，转念一想夜深了，他一个大男人去女生宿舍不方便，况且，电话号码也留给她们了，林霜华再倔，真病得严重了，还有柳春燕她们三个照看着呢，就算不打电话给他，也会去替她去找医生的。
这样想着，心下稍安，然而回到自己宿舍躺床上了又突然想起柳春燕说林霜华犟死了，发烧39.5℃也不肯看医生，她们也拿她没办法，又想到女孩子们到底年纪小，万一分不清轻重缓急怎么办，这个念头一起，又睡不安稳了，一夜里耳朵都在注意着电话铃到底有没有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