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击长空,洞穿厚重的云海,翱游于天际。俯看,可见云雾缭绕,覆百里青峦。平视,又见七座拔地而起,云霄之上的硕大奇峰。
如此壮丽瑰景,便是穹隆洲三大宗门之一,知阙宗。
知阙有七峰,其形各异,座座相距甚远,看似参差错落,实则互蕴天地道意,围绕着最高一峰,主峰青天。凡与七峰连并山脉,皆为知阙宗领地。
七峰山下有一小镇,镇名咏落。对于镇上的百姓来讲,这一座座云端山峰里,肯定隐居着仙人。不是那些会飞,便被称作仙人的人,而是流传于祖祖辈辈,众口传颂中的真仙人。
相传数百年前,曾有一场天外飞仙的战役,天幕都被捅开了极大的窟窿,诸多仙众从天而降,毫无征兆下到凡间,不由分说便起哀鸿遍野,满目疮痍。
与此同时,凭空出现了一对才子佳人,这对仙侣力挽狂澜,悍补青天,结束了那场大战。
从此世间有了七峰山,人间亦才有了知阙宗。
时至今日,知阙宗的历代仙师们,皆以力保百姓一方平安为己任。
确唯有这先为(wèi)人、后为(wéi)仙的修道之人,才是百姓心目中的真神仙。
是以,知阙宗的门中弟子,在镇上都有着极高的威望。自然也就有了许多人,臆想能被宗门选中,哪怕是子孙后代,只要能登上云峰,便有那一跃成仙的机会。
这日,咏落镇上赫赫有名的草药世家,家主陈乙携妻陈王氏,各怀抱一襁褓,奔走如市,挥汗不止。
“老爷,你走慢点,小心苓儿。”贵妇人难掩责备之色。
陈乙微瞥,顾不上完全回头,微怒:“小心,小心,小心见不到仙师才是!”
贵妇人埋怨道:“你就这么急着将孩子们送入青山?哼,恐尔不是他们的亲爹!”
“愚妇!是否知晓此需祖上几多福缘,方能庇佑孩儿们入得青山。”
贵妇人委屈道:“宗门再好,还能有自己家好?可怜我这一对龙凤,仍在牙牙学语,就被你这狠心的爹送入那破山。”
陈乙急停转身:“啧啧啧,为夫与你说了多少遍,莫再张口闭口就是那破山,有多少人想要一登云峰却登不得!届时被仙师听到,连累了岺儿、苓儿,看你将来还不悔青了肠子。”
陈乙仍在言语间,听闻嘲讽声传来:“陈兄啊陈兄,仙师若真看得上你家一双龙凤,还怕因为弟妹一句破山耽搁了?莫不是要给自己找个借口,稍后好借坡下驴!”
陈乙冷笑,将怀中襁褓交于妻子,随即道:“我当是谁一大早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原来是宋大掌柜,怎地你宋家那么多酒楼,都能闲到让你来这放屁了,怕不是没个两三天就要关门大吉了。”
方才出言嘲讽的宋姓男子负手身后,不屑道:“我宋长方经营的酒楼若是能倒,你陈氏小药堂恐怕早已镇上除名了。”
“哎呦~哎呦,你们两个恁大的人了,见面就掐,谈吐粗鲁,也不怕污了娃娃们的耳朵,陈氏妹子,你也管管你家男人喽。”
说话之人是那宋家妻李氏,宋李氏扭着腰肢来到陈王氏身旁,挽扶她的胳膊,柔声说:“我知妹妹是心疼这两个瓷娃娃,但若真能进了知阙宗,可是他们的福气。”
陈王氏低头望向怀中龙凤,双目隐泛泪雾,哽咽道:“我也自知是好事一件,可天下哪有舍得离开自己孩子的母亲。”
陈乙此时也微露心痛,逞强说:“好了好了,事到如今,说这又有何用。我们还是快些赶到镇堂,我可是提早便与赵师打好了招呼,方知此次喻仙师下山。要晓知阙宗历来是不收初生婴儿的,不是哪家婴孩儿都能有此福缘。这可真是要感谢祖上积德啊。”
陈王氏对此说法极其不满:“要谢,你也该谢我给你生了一对龙凤胎!”
宋李氏闻言娇笑:“陈大哥真是个耿直的榆木汉子,也不知当初是怎样骗到我这可人儿的好妹妹。”
陈王氏娇怒瞪向陈乙,赌气道:“天黑摸夜路,瞎眼进你家。”
宋长方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确是不解风情。”
陈乙啧啧道:“怎么哪儿都有你!”
“我自是来瞻仰仙师的道骨仙风,顺便一睹今年宗门选种的风采,万一将来我儿也是修道的好苗子,还不得提早趟趟路。莫道我是来给你壮胆子的!”
宋李氏一手扶着陈王氏,一手掩嘴取笑:“瞧这两只煮熟的鸭子,嘴还是硬的。”
咏落镇阜成道,镇上方圆最为宽广的地段,镇堂就坐落在此,相抵小镇十之一二,相传这镇堂,乃知阙宗开宗祖师的故宅。
街道上,一早便人潮熙攘,小镇百姓们的脸上皆挂满喜庆,气氛像极了那年味儿。
之所以如此,全因今日乃伏月一七,是知阙宗创宗之期,更是宗门在小镇选种之日,所有年满十六周岁的少男少女均可参加。
只要每年有被带上山的道种,镇民们便倍感高兴,念叨着某某某家的孩子上山了,没准将来咱们小镇又能多出一个神仙来。
如若被选中的是自己家孩子,那更是要杀猪宰羊,大摆流水宴席,而后起香礼拜,好好念上几句祖宗保佑。
陈乙、宋长方一左一右,护着怀抱襁褓的两位娇妻,辟开人海来到镇堂门前,扣响门环。
应声开门的,是位年纪轻轻,身穿宗门道服,头扎道簪的小仙师。
他看向众人,微笑道:“你们是家中谁人参加选拔?还请到旁门记名,再带人来此。”
陈乙笑问:“小仙师贵姓呀?我们是来找赵师的。”
那人汗颜:“可莫称仙师,小道担当不起,阿叔唤我周羽便是。那几位在此稍候,我这就去唤赵师来。”说完,便转身离开。
陈乙感叹:“瞧瞧,大宗就是大宗,对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也是如此得礼貌客气。”
宋长方叹道:“你是没见过别门别派的风气,我那酒楼里也偶有别派修士往来,可不是哪家都如知阙宗这般以礼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