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酒楼内，萧鉴尘枯坐不语，闷然不乐。
他所中之毒，早已通过家传之法祛除殆尽。但是身上之伤，却足以让他十天半月不能动武。
更糟糕的是，一贯自信的他，竟然差点就死在一个匣子上。原来死神真正来临时，并不会敲门预警的。
如锦年华的他，第一次感到了生命的无常。
“咚咚”有人敲门。萧鉴尘无精打采地道：“进吧。”
来的是秦仞。
秦仞蹑手蹑脚地进来，手中端着的竟然是一大碟茶香鸡，此刻香气溢满整个房间，得意笑道：“特地剔了骨头，趁热吃吧，茶叶香气正浓呢。”
萧鉴尘应付式地夹了一块，但刚入口便神采灵动，惊艳笑道：“比团子坊做的还正宗，你倒是哪里弄来的菜谱？”
秦仞道：“你还没来天玄山庄，主子就打听了你的喜好，这茶香鸡的菜谱他特地叫人寻了来，自己改进的。我自然也记得，刚就默写了出来，叫厨房照着做了。”
萧鉴尘鸡肉撑了一嘴，边嚼边道：“你主子还真是有心。”
秦仞大咧咧一旁坐下，道：“那是当然，他待人尽心尽力。不信你问问到过山庄的客人，哪一个不是满口夸他？”
萧鉴尘道：“谁说的，我就不夸他。他的解毒丸若是多送我几粒，我早带人把那三个小魔头一网打尽了。”
秦仞道：“那解毒丸有多珍贵你知道不知道。自己武功不行，还赖上我主子了。你现在伤没好，等伤好我一定替主子好好教训你。”
萧鉴尘不说话，只是看着秦仞笑。秦仞恍然大悟，怒道：“萧二，你特么的又逗我！”
萧鉴尘大笑道：“再多烦心事，一见你就开心了。话说，那三个小魔头怎么样了？”
秦仞道：“霍大哥已经画了他们样貌，分发出去，圣裁峰应该已经在追捕了。”
萧鉴尘道：“这三个小魔头，你在魔教时候，听说过没有？”
秦仞摇了摇头。
萧鉴尘道：“我萧家也算是消息灵通了，对这三个小魔头居然一无所知，难不成这是他们第一次行走江湖？”
秦仞瞪大眼睛，道：“第一次行走江湖就把你打趴下？”
萧鉴尘打个哈哈，道：“别这么损我。我是被浪拥云在背后用暗器放倒的。据说那个暗器是凌沧君所赠，名为枭夜，是天底下最快的暗器。”
秦仞点点头，道：“凌沧君是圣教了不得的人物，他送人的东西，肯定是天下一流。你折在这暗器上，倒也不算是冤枉。”
萧鉴尘叹了口气，道：“问题这种暗器他身上不知道还有多少，真要追捕恐怕不容易。而且逼得急了，这三小魔头去东都天子脚下捣乱，圣裁峰就难辞其咎了。”
秦仞眨巴眨巴眼睛，似乎猜到了那个恐怖的答案，道：“那你的意思是？”
萧鉴尘不说话，只是神色一凛，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只闻得一阵笑声，有人在门外道：“萧家小子果然玲珑剔透，一眼便看出了关键所在。”一前一后，却是葛中义师徒前来。
葛中义道：“刚刚才忙完，所以过来看看。小子，你可不要嫌我来得晚。我还是特地准备了这坛药酒，帮你祛除寒毒的。”一挥手，身后的霍砺行早就捧上一坛黄酒来。
萧鉴尘忍痛起身，正待答礼，葛中义摆了摆手，道：“无需客套。坐下说话。”他也不顾忌秦仞在旁，开口便来。
葛中义道：“霍儿，把前后情形，详细说来。”
霍砺行道：“是，师父。”
原来圣裁峰密令之下，能人异士各自出动。早已在距离镇上十里处觅得莺莺燕燕二女子尸首，同时发现了传令使失踪的令牌。旁边留有车辙蹄印，蹄印比普通马蹄大一半，竟然大如海碗，想必是千里名驹。这蹄印实在特殊，洼埂积水处，少有留痕，竟然是奔东都而去。
霍砺行沉着脸，继续道：“我问过察部前辈，竟然无一人识得这三人，想必还是初出江湖。但初出江湖一日不到，便杀了传令使者一人，随车女子二人，临江楼六人，共计九条人命。可惜说是毒虺幼蟒，天生魔头了。此去东都，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葛中义道：“确定他们是去东都了？”
霍砺行道：“车去了，人却是未必。也有可能继续前往圣裁峰。”
葛中义长吁一口气道：“宁可让他们与我圣裁峰为难，也不可让他们惊动东都官府。”
秦仞不解，暗想不该是把这三个小魔头驱逐得越远越好么？为何反倒要留下他们祸害圣裁峰周边呢？
见他不解，霍砺行详加解释。
原来官府就是官府，江湖就是江湖，两者井水不犯河水。
但一旦立案，官府就会碾压江湖。
所幸官府立案，要么是有苦主告发，要么是发现了无名尸体之类。江湖中人，行的是江湖规矩，杀人偿命，绝不告官。尸体也妥善处理，不可能现于天日。只要不立案，官府对江湖争端，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们也够忙的。
所以三个小祸害，去东都不闹事则可，闹事的话必然刺激官府。而官府才不会管什么正道邪道，只要是舞刀弄剑的一齐镇压，到那时，圣裁峰也好，魔教也好，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这便是宁可三小魔头祸害圣裁峰辖地，也不能让他们去祸害东都的原因。
秦仞听得双眉皱起，道：“我还以为天底下武功最高的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原来天外还有天，武功天下第一，也要受节制的。”
萧鉴尘道：“那是自然，人生天地中，除非超脱九霄，否则总要受些节制。好在三个小魔头，除了姓路的姓平的，还有一个全名是浪拥云，或者是昔日魔教教主浪峙峰之子，多少也该识些大体。进入东都之后，也未必敢在天子脚下惹事。”
秦仞脸上却露出不然的神色来，道：“边塞之地，天高皇帝远，人人只知有可汗。倒未必知道中原的天子皇帝。他们三人，未必识得天威。”
萧鉴尘笑道：“我朝天子扬威四境，做普天之下所有可汗的可汗，若远方不知，便弓马教他们识得！”
秦仞撇嘴道：“别扯那么远，先逮住三个小贼吧。”
霍砺行道：“圣裁峰已经严令堵截，防止三人进入东都。因为三人武功传承自昔日魔教教主和三大魔头，不可小觑，所以四部精英尽出。料想局面应当是控制下来了。”
葛中义点点头，道：“既是如此，萧家小子，你就安心在此静养。霍儿，你游走四方，随时援手。”
萧鉴尘叫道：“等等。”说着拿出一枚锦盒，道：“在天玄山庄时候，林君送了我一枚解毒丸，可解万毒。霍兄你先拿上。”
霍砺行神色数变，道：“你自己劳心费力驱毒也舍不得用的宝贵丸药，我不能收。”
萧鉴尘哪里容他拒绝，将锦盒重重拍在他手上，道：“你武功不错，给你也用不着。这颗丸药，是万一有人中毒，给他保命用的。”
霍砺行暗想确实也是这么回事，望向师父，见师父点头，便双手郑重收下，道：“大恩不言谢，萧大哥往后有需，小弟万死不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