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周碧云情真意切的一番话,赵祥栩胸口起伏,好一会才平复心绪,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说:“你放心,我必努力闯出一条路来,必不负你!”
周碧云泪溢眼眶,抬起眼看他,说:“我回去了。今后可能也不方便过来,你和大娘照顾好自己,保重!”
赵祥栩庄重地向她点了点头。
周碧云娇羞一笑,泪珠滚落,她用手背擦了一把,转身跑走了。
待周太守散衙回来,大夫人就对他说:“今日岫姐儿又闹着要退婚,碧姐儿听到了,就说她愿意嫁赵家,还把婚书改了,又自己解下玉佩送给了赵祥栩。”
“什么?她胆子也太大了!”周太守又惊又气。
大夫人忙给他捋胸口,说:“官人,碧姐儿是胆大妄为了些,不过她有心愿嫁,就成全她吧。唉,再说这岫姐儿也闹得烦心。”
周太守不耐烦地将她的手拨开,问:“碧云真愿意?”
“官人不信?”大夫人有点不悦,“找他们来再问一遍就是了。”
说着坐到一边不再说话。
其实将嫡女许给赵家,周太守也在后悔。一般的官宦人家,都会将联姻作为仕途的助推力,当年初入官场,不谙管道,才会有此幼稚之举。
既如此,须将两家找到一起,把话说开来,以免以后再起风波。
于是把赵家母子、岫云两姊妹找来正厅,当面锣对面鼓地问了碧姐儿,碧姐儿毫不犹豫说“愿意”。又问赵祥栩,也是利利落落说“愿意”。
这事就这样了。周太守叮嘱准女婿保管好婚书和玉佩,勤勉读书,待合适机会再议婚事。
又命大夫人给些银两碧姐儿做些衣裳。
最后留下岫姐儿,一顿训斥。岫姐儿对庶妹恨得咬牙切齿。
一月平静。赵祥栩每日到藏书楼苦读,赵大娘在客房做些针线,托碧姐儿的丫鬟红绡悄悄拿出去卖,存下点小钱。
周碧云不方便来探赵家母子,但经常叫红绡过来看看,顺便带些吃食。
赵家母子不至于再饥饱无常,对碧姐儿真是打心里爱着。
偶尔,周碧云也和红绡一起过来,只远远地看一眼,也不好走进门。
一日,红绡忽然说:“赵公子已经和老爷辞行了,说是明日就要到青城山求师受学。”
周碧云听了有点伤心,说:“这就走了?没有和我说。”
红绡说:“赵公子说明日辰时末在五里亭停留一下,希望和你见一面。”
周碧云立刻收住伤心,破涕为笑。
第二日,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出府,紧赶慢赶赶到五里亭,见他正在亭里来回踱步,便知他也心焦,周碧云顿时心宽不少。
红绡将赵大娘拉到一边唠嗑,让那两个人好好说说话。
周碧云弄着腰间流苏,也不抬头,只问:“什么时候回来?”
赵祥栩说:“三四年吧。除了到青城山,我还要到各地游学。”
周碧云担心地问:“伯母怎么办?其实可以让伯母一直住下去,我也能照顾一二,总比跟着你奔波好。”
“你放心,我先将母亲送到临江姨母家暂住,再上青城山。”
周碧云又问:“盘缠怎么解决?”
赵祥栩说:“从山阴出来时,卖了两亩田地,暂时支付青城山的费用。到时打算寻些代人誊写的差事,或者暂时找个私塾教书,待筹够盘缠再做打算。”
周碧云嘴角抽动,含泪欲哭:“事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一点也不把我当自己人看待。难道终归不是原来的婚姻,所以竟不放在心上?难道终是我自作多情、自讨没趣?
想着想着,忍不住捂脸低泣。
赵祥栩就慌了:“我知你受委屈了,只是我自感才学粗疏,必得四方游学方能有所长进。我发誓,最多四年,我一定争出个高低,方对得住你!”
周碧云仍将头埋在掌心,鼻音重重地说:“你根本不知道我所思所想。”
赵祥栩坐下来,在离她稍近的地方,伸手递过一方手帕,碰碰她的胳臂,说:“你别难过了,我必不会辜负你!”
周碧云瞥见他递过来手帕,一把抢过,轻点脸颊擦去眼泪,虽害羞得抬不起头,仍然说:
“当年我们五六岁的模样,大家一起玩得很开心,我一直希望有你这样的哥哥呵护。后来你和长姐订了亲,我也是为你高兴。那日你要撕毁婚书,我不管不顾冲了进去,过后想想,我又何尝不希望婚书上是我的名字。”
赵祥栩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说下去。
周碧云却觉得自己说太多了,他又没有回应,就不想说了:“说这些也没用了,我只不知你是怎么看的。现在你一声不响就告辞外出,我只觉得自己是外人。”
赵祥栩觉得心揪了一下,连忙说:“是我的错!许是我在山阴习惯了自作主张,就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只想着赶快走出去,赶快挣出个样子,好不让你的心意落空。”
周碧云惊喜地抬起头,含泪说:“真的?”
“真的。”赵祥栩说,“其实你每次来,远远地看我和娘,我都很想和你说上几句话。”
“娘会责骂我的。”周碧云黯然地低下头,小声说。
赵祥栩知道她说的是大夫人。
“我只想等告辞,我们就可以在短亭说说话,这个地方,路人经过也不会有太多闲话。” 赵祥栩见她点点头,又说,“我还是想当然了,我应该提前几天告诉你的。”
周碧云笑了,嘴角向上一抿,露出个甜甜的笑涡,问他:“那你怎么看我的?”
赵祥栩一直盯着她,这时回过神,说:“我让红绡约你出来,就是想告诉你。山阴路上,你给我的印象就极好,只是长辈有了安排,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虽身处穷途,但是亦有自尊,岫妹妹如此看待我和娘,这婚事也就无须留恋。没想到你冲了进来……”
周碧云转过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在心花怒放。
只觉得他的话很近很近,似乎近在耳边:“你手持婚书逼问我的样子,我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周碧云咬咬嘴唇,继续忍住怒放的心花。
只听赵祥栩又说:“娘叫我把玉佩收下的时候,我管不住自己,我不想错过你。只是我真的一事无成,我恨不得立刻挣出个前途,让你不必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