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霏盈嘴角微微一样,挂起浅浅笑意,随即又敛下了,心中暗道:“柴大哥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没有怜香惜玉之心,这位鼻青脸肿的大小姐要倒霉了。”
骆莺啼盯着那兔腿,露出惶恐之色,兔腿已脱手飞来,她不及躲闪,随手拉过身旁的女弟子,挡在自己面前,“啪”一声,兔腿砸到那女子脸上,她“哎呀”一声痛叫,脸颊高高肿起。
没砸到骆莺啼,柴伯骏面上露出几丝不悦,他又撕下一根兔腿,骆莺啼着急惧怕,信口胡说,“柴伯骏,我爹还未走远,你再敢动手,他老人家一定不会放过你。”
柴伯骏眸光中闪过不屑,兔腿飞出,骆莺啼几个师弟师妹一哄而散,骆莺啼抓无可抓,吓得面如土色,正自惊慌之际,身后飞出一颗石子,打在兔腿之上,将兔腿打落地上,骆莺啼惊出一身冷汗,暗道:“好险。”
远处走来一行人,为首三人是朱丹赤霞青林三人,一见骆莺啼脸肿鼻青,油光血迹混了一脸,花容尽毁,柴伯骏手上拎着半只兔子,顿时明白,不禁惊讶愕然,双阴山最不喜好战勇斗,偏爱退一步海阔天空,与人和善。
偏偏柴伯骏竟跟一个姑娘家动手,身后几个弟子暗暗嘀咕:“姑娘家最在意容貌,柴伯骏专打人脸,下手真狠,骆姑娘要好几日不敢见人了。”
朱丹子压下心里的惊讶与不满,皱眉问道:“师弟,发生了什么事,这里好生热闹?”柴伯骏还未任掌门,他便称为师弟,师兄弟三人心中皆有怨言。
“华山兵器展毁了七大兵器,在山门下与女宾客动手,打人专挑脸下手,打成这般模样。唉……师叔为何让他接任掌门?”
朱丹子打落了兔腿,柴伯骏心有不满,并不搭理,苏好不想平白拖累他人,上前说道:“是我跟这位骆姑娘结梁在先,与旁人无关。”青
林子打量她一眼,微微一怔,骆莺啼上前行礼,“蓬莱门掌门之女莺啼见过双阴山的众位师伯。”她伸手一指,竟向杨霏盈,道:“本是姑娘家的小打小闹,偏偏柴掌门要英雄救美,把弟子打成这般模样,求师伯们替弟子主持公道。”
她顶着一张鼻青额肿的脸,怎么看都是柴伯骏不厚道,柴伯骏却面无愧色,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
身后纵弟子无奈摇头,暗道:“他即将接任掌门,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该对一个姑娘动手,还专挑脸下手,还是蓬莱门的千金,真的有失身份。”
朱丹子三人暗暗头疼,怎么偏偏挑蓬莱门骆易飞的千斤下手,叫他们好生为难,朱丹子道:“柴师弟年少气盛,我代他向骆姑娘赔个不是。”
“谁要你赔不是。”“谁要你给她赔不是。”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骆莺啼一脸不服,柴伯骏一脸不乐意。朱丹子三人正为难之际,身后传来了一道响亮的声音,“英雄救美好啊!”
话音一落,丁亥从树端飘飘然落下,投向柴伯骏目光全是赞赏,转对众人道:“是英雄便该救美,这才是少侠所为,我徒儿就该英雄救美。”他一开口便响亮地打了骆莺啼一记耳光,还顺带夸了柴伯骏。
双阴山众人朝他行礼,他也不理,扫了骆杨苏女孩一眼,杨霏盈娇丽可人,骆莺啼鼻青脸肿,满目怒火,苏好是眉目清秀的少年郎,丁亥道:“小姑娘家家的时不时闹些小梁子玩玩,是要长辈代为周旋、还是自己解决?”
骆莺啼被丁亥一语封住,只能暗暗恼火,苏好抢先说道:“小事一桩,何须惊动几位长辈?”她转向骆莺啼,说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纠缠不清,不如让剑说话,你若赢了我,我让你扇两巴掌,你若输了,不可再纠缠我,你敢是不敢?”
骆莺啼被她一激,怒道:“好,一言为定。”苏好转身向丁亥朱丹子等人行了一礼,恭恭敬敬说道:“请几位长辈替小人做个见证!”
丁亥点头笑道:“好好好,嘴皮子说不清的事,就该动手打一架。”苏好又道:“在下姓苏名好,祖传一套苏何剑法,恳请四位前辈指点一二。”
丁亥自然乐意,青林子脸色却为之一变,苏好长剑一抖,骆莺啼剑花飞来,两人都成一团,苏好使苏何剑,骆莺啼出落霞剑,一招一式,有板有眼。
丁亥眉头一皱,摇头叹道:“这苏何剑法真是差劲,那落霞剑也不够威风,一看就是平时偷懒不好好练功。”
苏好的苏何剑已出三招,和骆莺啼的落霞剑打成平手,杨霏盈一心盼着苏好赢,道:“苏姐姐一定会赢的。”
柴伯骏冷声道:“她是输是赢,跟你有什么干系?”语出扫兴,杨霏盈小嘴一怒,问:“柴伯骏,你怎么突然要当掌门了?”
柴伯骏眸光一沉,言简意赅,道:“输了。”杨霏盈微微一惊,道:“你输了赌局,输了就要当掌门么?”柴伯骏点头,如实相告:“输了要当徒弟,要答应那老头三件事。”
杨霏盈满心惊愕,暗道:“输了拜师为徒便也罢了,输了还能当一派掌门?怎如此草率的决定,柴伯骏竟乖乖听话。”她竖起拇指,赞道:“你倒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哪个是你师父?”
柴伯骏目光掠向丁亥,冷冷说道:“那个臭老头。”杨霏盈又是一惊,道:“你怎对你师父这般无礼?”
柴伯骏虽拜了师,却是遵守诺言、他并不认同丁亥,便冷脸不答,杨霏盈也不自讨没趣,目光转向苏好与骆莺啼,却惊声叫道:“哎呀,阿好怎么快输了?”
柴伯骏嘲讽道:“这个不男不女的招式太差劲,肯定打不过。”苏好的苏何剑法破绽百出,被落霞剑逼得连连后退,乱了阵脚,“呲”一声衣袖又少一截。
骆莺啼花脸上升起得意的笑容,落霞剑使得愈发行云流水,杨霏盈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道:“柴大哥,你帮帮阿好吧!”柴伯骏哼一声,十分鄙夷,道:“她太蠢了,不帮也罢。”
杨霏盈焦急跺脚,苏好忽然收起苏何剑,剑招斗转,挑过骆莺啼长剑,轻轻一点,侧身忽闪,长剑斗转,使了一虚招,剑影晃动,骆莺啼一时眼乱,苏好持剑逼近,剑身拍落在她手背上。
骆莺啼吃疼,惊叫一声,长剑落地,苏好持剑架在她脖子上,朗声问道:“骆姑娘,说话可算话?”
骆莺啼当着双阴山长辈、蓬莱门师弟师妹、杨霏盈一个外人面前,亲口放下好言,又输给了苏好名不见经传的少年郎,当众出丑,又羞又怒,急的快要哭出眼泪,又顶着一张青肿的脸。
柴伯骏眉头一皱,道:“丑死了。”
骆莺啼认也不甘,不认也不成,她怒积于胸,支支吾吾说道:“我……我……”
丁亥插口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江湖儿女岂会在意一次输赢。”骆莺啼顺着这话下了台阶,道:“本姑娘快意恩仇,你我之间,一笔勾销。”
不等苏好答话,转身朝丁亥等人行了一礼,急急地带着一众蓬莱弟子匆匆离去离去,方才劝架那女弟子说道:“掌门大典时,蓬莱门弟子再登山拜贺。”
骆莺啼可谓是仓皇逃离,苏好收了长剑,朝四位长辈施礼,道:“小子大胆,恳请几位长辈,指点方才的苏何剑法。”丁亥几人尚未开口,柴伯骏便先说道:“不男不女,那招式太差劲了。”
苏好面色顿时一青,倒不是为柴伯骏的那句点评,而是他又开口喊自己“不男不女”,真是气盈于胸。
朱丹子三人也颇为惊讶,如此直白地批判,丁亥却道:“你那套苏何剑法,真是破绽百出,不堪一击,方才你再不换招式,必败无疑,不过你这小郎君聪明,及时换招,既能让我们几人指点你的祖传剑法,又能赢下比试。”
苏好谢过丁亥指点,又问:“前辈可见过这套剑法?”丁亥愕然,道:“你祖上传下的剑法,我怎么会见过?”
苏好面上浮起失落的神情,赤霞子身后的青林子却问道:“小郎君,你家住何方,叫什么名字?”他眼含浅泪,闪烁着激动,胡须儿一抖一抖的,身子竟也微微颤抖起来。
苏好心中豁然落进了温暖的阳光,声音也跟着颤抖激动,她道:“我是青林山青林镇人氏,我姓苏,单名一个好字。”
青林子面庞渐渐涨红,唇须哆嗦,问道:“你可认识何氏武馆的小娘子,她小名叫榴榴,石榴的榴,后来嫁给了一个姓苏的后生。”
苏好喜极而泣,眼泪刷刷地掉了下来,道:“她是我娘!”青林子眼里的惊讶如海浪翻滚,登时怔愣如石,又像魂出九霄,苏好又问:“前辈认识我阿娘么?您可认识一个叫苏念武的人。”
青林子变成了木棒子,只杵着不动,朱丹、赤霞二人向他投去了惊愕的目光,丁亥推了推青林子,道:“青林,我记得你俗名叫苏念武啊!”
惊喜如潮,拍向苏好,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叫道:“爹,我终于找到你了!”
青林子泪眼婆娑,呆呆地看着她,惊愕、迟疑、激动、欣喜、愧疚诸多情绪涌上心头,一时不知所言。
苏好递上一个荷包,青林子取出一块绣着石榴花的绣帕,帕子上绣了苏好的生辰八字,他再也抑制不住,泪如雨下,声音哽咽道:“孩……孩子……”
丁亥凑上前,瞅了瞅两人,道:“恭喜恭喜,得了个清秀小儿子。”
苏好面颊微红,取下束发的发冠簪子,散落一头柔顺的黑发,露出女孩儿的面貌,羞答答说道:“阿爹,我是女儿身。”
丁亥又上前凑热闹,道:“儿子又变女儿了,女儿好啊,女儿贴心。”
青林子盯着女儿细看,喃喃说道:“女儿好啊,像你娘,真像啊。”他抹了泪水,收起帕子,扶起苏好,柔声说道:“好孩子,苦了你了。”
苏好终于找到父亲,父女团聚,杨霏盈替她兴奋,喜道:“皇天不负有心人,苏姐姐终于父女团聚了。”
柴伯骏不咸不淡地说道:“这关你什么事?”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从心头凉到脚底,杨霏盈收了笑容,柴伯骏打量苏好一眼,嘀咕道:“果然是不男不女。”
杨霏盈不满地瞪他一眼,道:“苏姐姐是女扮男装,方便行走,不是不男不女?”“你为什么不女扮男装?”柴伯骏好奇问道,杨霏盈气噎不语,多说无益。
青林子携苏好拜见双阴山长辈,“阿好,拜见你师叔祖和两位师伯。”
苏好恭恭敬敬给三人行礼,丁亥大乐,道:“我收了个徒儿,你父女团聚,真是双喜临门啊,哈哈哈哈……双阴山又多一个漂亮能干的女弟子,好的很啊!”
苏好与父团聚,杨霏盈便告辞离去,“我要下山找哥哥了,否则他就要来寻我了!”苏好道:“我送你下去,亲自向杨家哥哥道谢,那蛮横的骆家姑娘也才走,若你遇上,我怕她为难你!”
苏好才父女相聚,杨霏盈怎忍她相送,她道:“过几日柴大哥的掌门大典,我和哥哥会跟着颂言哥哥上山拜贺,你再谢不迟。我这会儿下山,会避开那骆家姑娘,苏姐姐不必担心啊!”听她一言,苏好心下放心,目送她驾马离去,这才与青林子等人上山。
柴伯骏与丁亥一溜烟跑了,朱丹子几人回头,早不见人影,朱丹赤霞领着弟子走在前边,苏好父女远远落后,青林子问起妻子何榴之事,苏好一一道来。
当年青林子与妻子成婚一年后外出拜师学艺,并不知晓爱妻身孕,两年后回乡,青林镇已被洪水席卷,镇上百姓流离失所,有人告诉他,他妻子已经身亡,青林子悲痛欲绝,浑浑噩噩行于江湖,后来拜入双阴山轻云子门下,以青林为号,再未下山。
父女俩回到山上,青林子将苏好安置妥当,把将自己锁在房中一天一夜,苏好再见到他时,只觉他苍老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