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剂室里的机械音和药剂流淌声混杂在一起，嘈闹掩盖了沈巷楠父子的对话，他们这段药剂室外拐角处的插曲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沈盛易看着沈巷楠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他才迈步走向药剂室。
“沈博士，有人溜进了这里，您有看见到什么可疑人物吗？”
“没有，药剂室谁敢进，没有事的情况下不要来打扰我。”沈盛易皱了皱眉，似乎甚为烦躁，对男子的态度很不好。
“抱歉，沈博士，您继续。”男子躬身离开，沈斯昕是主，沈斯昕不在的时候沈盛易便是主。
棠城的天又暗了几分，零星的光点散布着，黑夜降临。
沈斯昕和沈巷楠四目相对，一俯一仰。
“小楠，我要的人呢？”沈斯昕笑得很温柔，沈巷楠仿佛又看到了从前的小姑姑。
他选择沉默。
“小楠，小姑姑不想动气，你知道的，小姑姑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弯着腰，沈斯昕来回抚摸着沈巷楠柔软的头发。
下一瞬，沈巷楠感觉到头皮发麻，沈斯昕拽着他的头发把他往上提，指尖刺痛着少年，她的声音柔媚如骨，她说，“小楠，我要的人呢？”
“对不起，小姑姑，我没有把人带回来，我会自己去受罚的。”沈巷楠没有挣扎，强忍着疼痛道歉，他必须忍，忍下去才有可能。
“下不为例。”沈斯昕突然放手，沈巷楠失重地摔在地上。
鲜红的液体一点一点浸湿少年的发，顺延着他的脸庞缓缓往下行走，落在白灰的地砖上，滴答滴答……
“是，小姑姑。”沈巷楠低下头，他应答，没有一丝埋怨。
“实验体89244。”冰冷的机械音继续响起，并没有因为这里的事有所影响，它只是一道固定程序，按钮才是它的源头与归宿。
实验体89244按照指令顺从地坐到实验床上躺了下去，他的神色没有半分波动，像是麻木的人偶，任由摆布。
“六号型药剂准备。”
穿着白大褂的人员熟练地掰去试管的玻璃头，针尖汲取着各色各样的药水，混杂成碧绿色的药剂，在针管里泛滥不停。
“药剂注射。”
针尖刺入裸露的青筋，药剂全部被推入他的血脉中，男子浑身痉挛，小麦般的肤色不断变换，他发出难言的低吼。
一声又一声，男子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湮灭，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发出一丝声响。
生命没有绝唱，遗言无人可说，待宰的羔羊死在了屠宰场。
“沈小姐，今天并没有成功的实验体，而且最近的死亡率太大了，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世泽，我说过我心情不太好，你忘了吗？”沈斯昕眉头紧锁，她显然对今天的实验结果很不满意，别说成功了，一个半成品都没有，74个实验体全部死亡。
“对不起，我不该扫您的兴，只是这件事关系重大，我想……”赵世泽犹豫过后再次开口，自从6号型实验药剂出现以后，实验体的死亡率一路走高，几乎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死亡率，他总觉得不安。
“我自会让贺州处理。”
“沈小姐，贺州与我们虽然利益相绑，但那是建立在不闹太大的前提下。如今，实验体的死亡率居高不下，实验室的尸体不断累高，如果惊动了贺州，他未必会为我们隐瞒。”
“那就不要惊动他，怎么，你连这么点事都处理不好？”
“可那些尸体该怎么办？”
“自行处理，记住，明天之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你来询问我，如果你连这都解决不了，你也可以滚了。”
“沈小姐，明天？你知道这根本不可能，会让其他人注意到这里的，我们……”刚开始的实验体更多的是以牲畜为主，牲畜的骸骨混杂着积攒了多年的枯枝败叶在棠槐地下滩发酵，长年累月，这里便形成了一片沼泽地。有沼泽也就意味着这里有许多的磷，再加上狭管效应的影响，一旦在这里焚毁尸体，一定会引发大面积的火灾，他们根本控制不住局面。
“住口，给我滚下去，自己想办法。”沈斯昕心下烦躁，她岂会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可她做事何时轮得到他人置喙，没等赵世泽说完话她便开了口喝止。
“是，沈小姐。”赵世泽知道自己触了沈斯昕霉头，他虽然很担忧，但还是识趣地选择离开，没再多言。
按钮似乎让罪恶停下，机械音不再响起。
“明天，加大药剂量，再没有合适的实验体，你们知道后果。”黑衣保镖的负责人怕沈斯昕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急中生智，连忙出声训斥站成一排的实验人员。
“都给我滚出去。”沈斯昕清冽的女声回响在实验室，她不屑地瞥了一眼黑衣保镖的负责人，本来她都懒得理会这群白痴，偏偏要出声，真是聒噪。
一群人把尸体堆放好，然后才战战兢兢地退出了实验室，偌大的实验室瞬间显得空荡，只剩下沈斯昕和沈巷楠两个人。
“小楠，你什么都听到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沈斯昕又恢复了柔弱女子的形象，仿佛刚刚暴怒的人并不是她。
“我什么也没有听到，小姑姑。”沈巷楠默默攒紧了拳头，他很防备沈斯昕，但面上却不显半分，一副人畜无害的单纯模样。
“小楠真聪明，聪明是好事，只可惜小姑姑并不喜欢太过聪明的人。”
“小姑姑希望巷楠笨巷楠便笨，一切依小姑姑的愿。”
“小楠知道该怎么做就好，毕竟姑姑也是心疼你的呢。”
沈巷楠清楚沈斯昕这是警告自己不要乱说话，也知道此事就此揭过，他攒紧的拳头慢慢放开，“巷楠先下去了，小姑姑早点休息。”
沈斯昕挥了挥手，很是随意，她说，“去吧。”
“对了，小楠，生日快乐。”沈巷楠离开实验室的时候沈斯昕突然开口。
“谢谢小姑姑。”沈巷楠的脚步顿了一下，他继续朝外面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