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赵悦的父亲并不希望唐文恬跟着，虽然女孩很慷概的分享了自己的食物，但在现在混乱的局面里三张嘴意味着三份口粮，也意味着更多的危险，他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和义务来保护除了自己女儿外的任何人。
或许是因为赵悦父亲心中仅剩的善念和同情心作祟，他一直没有使用武力逼迫唐文恬离开，他曾数次避开赵悦委婉地向唐文恬表达自己希望她离开的想法，但每次女孩都只是懵懵懂懂的歪过头思考了一会，然后回以一个甜甜的微笑，似乎听不懂男人的话一样。
女孩带着梨涡的甜美笑颜都会让男人咽下接下来的话语，他内心承认自己每次看到赵悦和唐文恬嬉闹时露出的纯粹天真的笑脸都会让他的心情变得格外愉悦。
这让他想起自己的邻居，那个有着三个可爱调皮孩子的年轻夫妻。
年轻的夫妻总会慷慨的邀请赵悦一家共进晚餐，等所有人就坐后，最懂事的大女儿就会端着刚烤好热腾腾的散发着浓郁蜂蜜香味的可口松饼来到他身边，她就那样腼腆害羞得笑着，浅蓝色的眼眸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直到男人拿走松饼并抚摸她的脑袋，她便会昂起自己的小脑袋开心的向自己的母亲汇报那令人骄傲的“成果”。
男人擦了擦嘴边不纯在的口水，脑海中的幻想渐渐消失，他的眼睛重新聚焦于眼前的荒芜残破的大地上。
这里没有可口的松饼。
这里同样不需要别人的大女儿。
“明天必须赶走她，无论用任何办法。”男人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夜晚即将来临时，无边的黑夜像是浓墨重重的挥洒在世间的一切上，殊形诡状的影子随着风疯狂摇摆着，一切都显得格外可怖。战争下的大地就像是病入膏肓的人，它早已奄奄一息。
赵悦三人准备在一块巨大隐蔽的石头阴影后休息，赵悦的父亲颤颤巍巍的从自己破烂肮脏的衣物或是说破布的最深处里掏出了一块沾有点点血迹的红薯。那是赵悦父亲从一具，哦，半具尸体上找到的，这块带着些许腐臭味的红薯让男人感觉到了许久不曾体会的喜悦情绪。
赵悦的父亲将半块红薯仔细分好放在手上并珍重地将剩下的半块重新放回怀中，他仔细地将胸口处的褶皱抚平，至少不能让擦身而过的人看出自己身上有着食物。
唐文恬第一个动了，她慢慢的走了过去取走了最小那块红薯的二分之一，一如既往的少。
唐文恬什么都没说，她满意的对着男人笑了笑便坐回了赵悦身旁，男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算作回应。他心里知道这点食物甚至不够女孩咀嚼数下，但他并没有再分些食物给她，唐文恬少吃点那他和赵悦就能多吃点，何乐而不为呢？赵悦却并没有这么觉得，她回到了唐文恬的身旁想将自己的食物再分些给她，但是，唐文恬开心地笑着拒绝了，就像对于她来说这点食物就足够果腹。
因此，赵悦的父亲曾多次怀疑过唐文恬还藏有其它的食物。
直到这一天的晚上，值守时迷迷糊糊睡去的男人感觉到身旁有些许悉悉索索的动静，他惊醒过来警惕地向声音的方向看去，是唐文恬，她正在仔细咀嚼着些刚挖掘出来的树根，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女孩半张脸庞，昏暗火光下面无表情的她，冷若冰霜。
赵悦的父亲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击中，不堪重负却依旧跳动的心脏将某种莫名的情绪输送到男人的全身，男人握紧了双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女孩吃完了所有的树根，在女孩发现男人之前，男人缓缓艰难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男人再也没有入睡。
第二天清晨，唐文恬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她一如往常的叫醒了褥子上睡得香甜的赵悦并和赵悦一起笑闹着整理了简单的行李，期间赵悦的父亲也什么都没说。但当他分发早饭时，赵悦的父亲将仅剩下的半个红薯分成了均匀的三等分并将其中一个硬塞到了唐文恬的手上，唐文恬愣了片刻，便默默的接过了食物，她没有露出之前招牌似的笑容，她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男人，片刻后，她弯了弯腰非常轻声的说了一句“谢谢”。随后她走到了离两人较远的位置，仔细的吃着这份可以让她咀嚼很久的食物。
之后男人便再也没有提过让唐文恬离开，这让唐文恬感到很诧异，她本以为当她吃完那块红薯后便会遭到驱逐。
不久后他们三人来到了奥斯雷特共和国一座还有秩序且相对安全的城市，城市里面的难民营虽然拥挤肮脏，但依旧会向本国的难民们提供适当的补给，而他们的补给是根据人头数发放的，这时的唐文恬会大大方方拿走属于她的半数补给。
偶尔在难民营里无云的夜晚，没有入眠的男人习惯性的静静看着两个熟睡着的女孩。睡梦中的赵悦忽然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中的她呢喃了几句梦话，像是在向她过世的母亲撒着娇，而唐文恬却抱住了自己的胳膊，脸上仿佛有着寒冰般严肃的小脸上两个细小的眉毛揪在了一起像是梦中有着什么可怕的事物。
为什么两个同龄的女孩会有这么大的差别，赵悦的父亲思考着。唐文恬会在食物不足的时候少拿甚至拒绝拿食物，而当食物足够时也只拿走属于自己的一半，他总觉得唐文恬时分清楚自己的那份价值，一切就像是一个交易，只为换取一个名额，一个能够跟随他们的名额。
男人苦笑了一下，轻轻地为两个女孩盖上了破旧的被褥。
男人觉得自己早已经接受了这笔交易，自从他将那块该死的硬的跟个石头一样的一点都不好吃的面饼塞进嘴里便接受了。
“哎...那便接受吧。”这是男人在睡深之前最后的想法。
原来想写吃树皮的，但想了想树皮可能没有草根或者树根来的好消化，老一辈的人说榆树皮是带点甜味的。
大饥荒时候的人吃树皮会被撑死，因为拉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