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克·谢而博士,这……能够确定不是地球发射电磁波反射至月球而产生的吗?”首席军官李威的声音不由颤抖……而屏幕中的米克博士只是呆滞的点了点头。
“根据这份文件,我们还有……反击的的希望吗?”李威望着屏幕,等待答复的几秒被无限放大到静止,这几秒,米克博士那边欲言又止……
“他们给我们如此尊严的死法,已经不错了,反击?呵呵呵……”从杨成的笑声里已经分不清自嘲与绝望了……
“砰——”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响,鲜红的血液从屏幕中一位与会人员的额头迸射而出,在夕阳的余晖下,就连血液都被染成了金黄色,溅落于桌面,也染红了文件,像是人类最终的结局……
李威呆滞地看着文件,感到一切都如此恍惚;议事厅里的空气凝重地他喘不过气来,他试图寻找出口,他想将墙壁撕开一道可供他呼吸的小缺口。他踱步到窗边——外边的世界对此还一无所知,依旧充满生机,这一切让他感到议事厅内所发生的事是多么不真实!李威的注意力被窗外一个小男孩所牵动:公园中,一个小男孩呆呆地望着蚁穴,观察着蚁的一举一动,一只蚂蚁爬上男孩的脚踝,男孩便来了兴致,一个个地踩死蚂蚁……
清理公告已经被政府通报了近一周,刚开始时,人们对此不以为然——毕竟,当前国际局势如此紧张,政客们为了打击排挤其他国家势力也是不择手段,将自己阴谋论发表新闻制造影响也是习为故常,直至公职部门停运,人们才发觉到了通报的真实。
许熙来到空荡的中央公园,倚着石头,他的老伴也早因一场意外而离开了他。老许从烟匣里小心抽出一支香烟——世界乱了套,经济崩盘,政府将所有人力物力用于研究如何避免基因自毁,香烟则更是求之不得。
老许深吸一口烟,望向黯淡的夕阳,那血红的烟霞,让他感慨着自己惨淡的一生:
许熙出生于1946年,那个建国之前的年代,文 革9年前,就像是黑暗前的夕阳,自己的一生从出生到高中一直都很顺利,直到夕阳完全沉入山头——1966年5月,他还在为为高考全力备战,俨然命运的巨锤终于砸向了他,由于文化大革 命,高考暂停,身为知识分子的许熙也顺应政策,被派遣到了甘肃大山深处的一处山村。
“你看这些个书呆子,学了几十个年头,只是把自己个儿养的白白嫩嫩的,有那几年,挖挖洋芋种点儿地都能赚点钱了,哈哈哈……”他刚进村时,一个上半身寸丝不挂的少年讥笑他的话语,少年叫王国成,从小没有看过一眼书,歧视这些个下乡知青也就很自然,他被分配到了这户人家,这家子人在村子里可是出了名的喜欢损人利己。
他在下乡前除了带了一些著作,大多是数学哲学方面,中译本自然很少,外文版的只好跟词典一起偷偷塞进被褥里,要是被哪些“积极分子”发现,便会受到倒吊鞭打的“文明”教育……
他有一次发现自己的一本《培根随笔》被王国成扔到了柴火堆里,他虽然已经攥紧了拳头,但他不敢发作——他每天都会在傍晚多干些活,来讨好王国剩换取灯油,如果他胆敢抱怨一句,由于不给灯油,他晚上连看书的权利都会没有!就算是这样,王国剩还是用手指怼着许熙的眉头“不就一摞烂书嘛,他妈有啥球用?就烧火还快点!”
由于从小就没干过农活,许熙一天连自己吃饭的公分都没赚够,对于王家而言这位知识分子就是个拖油瓶,当王国剩发现许熙有几本书上是歪歪斜斜的字母,而不是方正的汉字时,心中便开始酝酿一个可以将许熙赶走的计划了……
第二天一大早,鸡还没来得及打鸣,在磨坊磨面的许熙便注意到王国成摸黑出去了,他也没太在意,想着可能只是王国剩又去偷 窥村花了。磨完,还来不及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他就直奔自己的小茅屋看书去了。
“吱——”随着破木板门被掀开,一群十 五六岁、戴红袖章的红 卫兵涌入院中。王国成指了指院子角落处原本用来储藏草料的小茅屋,一群红 卫兵便冲了进去。
“你们干嘛啊?我只是在看书啊!”许熙喊叫着,毕竟,在那个年代知识便是罪恶,红 卫兵捡起一本《Euclid's Elements—Ευκλειδης》,笑到“好啊,又抓到一个走资派!看书就是走资!还狡辩?”说着,一名年纪稍大点的红 卫兵抄起旁边的木棍,而许熙这边只觉得头昏眼花,便没了意识……
当他醒来时,自己已经被绑在了公社门口的柱子上,旁边柱子上张贴着“文明,民 主,自由,法制”的宣言,许熙内心十分愤慨,“你们这么做简直就是在侮辱这几行字!”许熙对着一旁看守他的红 卫兵怒吼道,他的声音也几近嘶哑。
鞭子在许熙的身上肆意舞动,伴着雷雨和许熙的惨叫穿插而成的混沌之曲。
“口气不小啊,走资头头,老子正好几天没鞭过人了,就再拿你过过瘾!”说着,红 卫兵就将原本用于鞭打老牛的鞭子抡到许熙身上,随着鞭子应声落下,许熙的白衬衫上多了几道血纹!
雨滴一滴滴打在他孱弱的身躯上,慢慢浸湿那已被染成血色的衬衫,被打湿的伤口不易愈合,他感到身体愈发沉重,眼前的世界越发昏暗,他极力暗示自己意识要保持清醒,但身体却早已虚脱!
“啧,打这么深的伤,都能睡着?不愧是城里的呆子!”老农嘴里叼着一杆还未来得及点燃的烟斗,深叹一口气,望向已被绑在架子上拖着游 行的许熙。许熙后面拖着两道黯黯的血痕——他的双腿在黄土沙砾的地面上擦的糜烂,人也早已体力不支昏死过去。
“打倒走资派!”“打倒反 动通外分子!”……一旁的红 卫兵负责带头,人们则跟着机械式的复读——其中有青年,有老人,也有孩子,他们甚至都不清楚这个被绑起来的年轻人犯了什么事,他们清楚这个人十有八九又是被冤枉的,是“积极分子”用于表现自己忠诚的牺牲品!但他们眼中没有同情,只是充满着恐惧——他们早已经在这场巨浪中麻木,如果他们不跟进“积极”,下个被批斗的人就会是他们其中之一了……
许熙被拖到了批斗台上,台板只是由未经过打磨的木块临时拼凑而成,木块上突出的木刺树杈像利刃似的剐擦着他那已经血肉模糊的双腿,许熙也被这愈发强烈的痛感惊醒。
他惊恐地望向台下如同蚁群中蚂蚁般数量的人群,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十分疲倦,只想躺下,哪怕是在这粗糙冰凉的木板上也行,但他又感觉到自己浑身开裂,剧烈的痛感使他的意识清醒过来,“这是……批斗会场?”
“抬起头来,死间谍!”一声怒喝是他的注意力回到台上,他这才注意到他旁边的一排红 卫兵,有大人也有青年,但他们都怒目圆睁,目光将许熙死死地钉在背板上,令许熙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其中一个眉清目秀地十几岁女孩站了出来,走到许熙面前,将许熙的头发拽起来。“抬起头,听见没有?让台下这些人民,好好儿瞧瞧丑恶间谍的嘴脸!”许熙费力地缓缓抬起头,那女孩什么话也没说,便朝许熙的脸上抡了几耳光,“说!你是为那个国家当狗腿子的?”
“呵呵呵,知识有罪?看书有罪?”许熙冲面前这个姑娘嘶吼着。
“呦,这小身板儿,没想到嘴还挺硬!李伟!”
“来喽,我看你他妈还能嘴硬到啥时候!”说着,一个体格壮硕皮肤黝黑地男人走上前来,将已经被血痂粘在伤口上的衬衣,顺着被鞭子撕裂的口子撕掉,硬生生从即将愈合地伤口中拽出一道血花。许熙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连呻 吟也没有,只是死死盯着面前的红 卫兵,红 卫兵也没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愚昧!呵呵,无知地激进!愚昧地跟风!”许熙的话像是一枚掷入浑浊水洼地石子,引得台下哗然一片“这人嘴可真够硬的”“招了吧,不管做没做,还少受点苦”“呀?还在骂我们愚昧?他奶奶的打死算了!”……
“我们可是红色的骇浪!是冲毁一切反 动势力的巨浪!知道吗?”面前那个女生指着许熙的脑袋说着,许熙没有回答……
“你就认命吧,狗腿子!不,长得白白嫩嫩,应该是猪腿!哈哈哈!”许熙沿着声音地来源寻去,“王国成?原来你那天起那么早是去告发我了!我和你无冤无仇啊,你为什么这样做?”
王国成把手里的书砸到许熙身上,有几页也被伤口染红,像是玫瑰的花瓣,但更像是血色地咒符,“赶快认罪吧,最多蹲十几年大牢也比在这儿受苦强!呐,罪证都在这儿呢”王国成指着地上的书,露出奸邪的恶笑……
不知不觉间,许熙手中夹着的香烟也燃至烟蒂,他也未做反应,呆滞地望向只剩余晖的山头。
身旁沉闷的一声响动将许熙拉回现实,许熙回头,瞥见一滩血红的的液体,目光沿着血液寻去,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以怪异的姿势躺在血泊中,与不远处的枫树构成一幅极其昏暗的油画,仿佛血泊本来就是这里的一部分,是枫树下一潭映衬了晚霞的水洼。
“又是一个,哎,清理有什么不好的,清理掉掺杂所谓正义的人类,这不挺好的么?就是有点慢啊!”许熙只觉得久坐的腿有些麻木,踉踉跄跄的往回走去。
许熙呆滞的望着混乱不堪的街道:街边往昔繁荣的商铺玻璃碎裂一地,商品被人们哄抢一空;马路上有的人接受不了事实变得疯癫,手舞足蹈;楼层中心火光滔天,街边的人们裸着身体,昔日的艺术,在此刻被欲 望淹没的无影无踪,现在政府已经失能,人们肆意发泄着昔日被大多被法律道德所禁锢的兽性,这一切都让许熙感到十分不适乃至恶心。
许熙叹息着摇了摇头,他也早就领会到了人类的恐怖,恐怖到可悲!虽然清理将会在地球上拂去这种罪恶的生物,但还是太过于缓慢,导致这种兽性还会存在很长一段时间,而且比以往更加可怕!
网络并未完全瘫痪,许熙的邮箱收到两条加密军事公函,许熙回到家瞥了眼电脑屏幕,缓缓点着烟,不紧不慢地读了起来——
《委命状》
尊敬的许熙少将:
根据德才表现和工作需要,经中央党委研究,许熙同志任命如下:
为反抗军司令部副决策员(正连职);
此令
人续司令部首席指战员:林辉
政治委员:赵志刚
2035年7月24日
《全球各战区筹备概况及指令要求》
如今全球经济因创造者清理引发的恐慌而陷入停滞,为保存人类文明主体,全球各军队建立合作关系以进一步做出反应;联合筹建人类作战文明延续指战司令部,经会议商讨,决定做出以下指示及其目标:
一、体制变动:你已被任命为人类反抗司令部副决策员,从事机关隶属人类作战文明延续指战司令部支部,其余支部:
人类延续基因干涉研究实验室
人类外交谈判部
人类科研信息共享事务部
战略部署决策总指战所
人类资源共享处理部
人类文化延续计划(火种计划)部署部门
二、具体权力:您所从事的机关拥有权力调动现如今人类所拥有的所有武装力量,但在这之前,决策员需将具体作战计划提交至副决策员,在副决策员允许后方可提交至战略部署决策总指战所——在决策指战所商议方案可行后,会给人类资源共享处理部下达相应指令,调配相应人力、物力资源;机关拥有权力要求人类科研信息共享事务部提供能力范围内所有设备以及技术;拥有权力要求司令部重新省察未被过审方案。
如今事态不容丝毫乐观,完成延续人类文明的前提,是各部门的相互配合,以达到最好效果。在进行计划的同时,还需贯彻落实“人文永存,生命不息”会议指示精神,人类的未来,犹如系千钧于一发,随时可能崩盘!请于26日到人类作战文明延续指战司令部(前联合国总部美国纽约市曼哈顿区的东侧)报道,进行组建商议。
2035年7月24日
许熙在电脑前机械性地重复着吸烟——吐烟圈的动作,陷入深思——他清楚这是无谓的挣扎,是对本真文明不痛不痒的打搅,但与此同时,他没意识到自己正在成为对于本真文明而言更可笑的闹剧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