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永三十七年马仲云大婚后,一度沉迷于与妻子的新婚欢快之中。马俊嘉准许他们自由生活,考虑到徐瑜婕孤苦一人,无依无靠。在晋公国只有马怡凝最为亲近。崔昆泽在马仲云大婚后就随即返回了通远州上任了。马怡凝一个人在崔府除了照顾儿子外,也觉得很闷。崔智刚、崔弘文也同意马怡凝让她自由选择在哪里居住。马康远对这个孙女也是万分疼爱,任她来去自如。
马仲云、徐瑜婕对崔旭鹏这个姑姑的儿子也非常喜欢,虽然他们相差了十六岁,但是却非常喜欢这个小弟弟。徐瑜婕更因为照顾过崔旭鹏一段时间,更是万分疼爱。
这一年马荣仁五十九岁。从前年文永三十五年得病后,他的身体就时好时坏,政务实际上不少交给了儿子马俊嘉来办理。孙子大婚后,他的病情有所好转,但却无心于政务了。儿子已经成熟,在父亲马康远的培养和保护下,加上四大家族和新老大族对他都很支持,他觉得儿子已经可以接班了。他有了想交权的打算。但是交权不是那么容易的,首先是马康远的意见以及儿子的态度,还有就是勋贵重臣的意见。
三月二十日,马荣仁觐见马康远。最近没什么要紧的事儿,马荣仁来找自己,马康远不知他为何。叫他进来后,两人谈话。
马康远:“仲云最近开心吧。”
马荣仁:“小两口新婚燕尔,自然开心了。儿今天来,有要事要与父亲商议。”
马康远:“什么事。”
马荣仁:“父亲,我的身体你是知道的。自前年重病后,虽然休养调养加上服药,有所好转,但身体仍然时好时坏。我想退隐,让俊嘉来接班,我也好安安心心养病。”
马康远:“这太突然了,是你的意思还是有人逼你的。”
马荣仁:“父亲不要多虑,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马康远:“太突然,此事尚需详细计议,你万不可将此事轻易说出,否则必然大乱。”
马荣仁:“儿子明白。儿子的意思是让俊嘉还年轻,有活力,多加历练。儿子老了身体不好,故而想退隐。”
马康远:“你尚未花甲,怎能如此消沉,高祖六十多了还在宁西杀敌呢,世祖八十尚在东林督军。”
马荣仁:“这些儿子都知道,但儿自知无有高祖、世祖之能力,也无父亲之魄力。儿想给俊嘉加官,让其多承担一些事情,至少我能省心一些。”
马康远:“这可以,但你退隐一事万不可轻易表露,否则对你儿子绝非好事。”
马荣仁:“儿明白。”
四月一日,马荣仁以监国名义下令:
会宁郡公,仪同三司马俊嘉协理政务多年,举措有度,特加封开府仪同三司,靖远军节度使,中书令,督理中外事务及军务;
原枢密使韦俊骞虽仍在守孝期内,然事务繁剧,中书省乃用人之地。该员精力尚足,尚未六旬,且系勋臣之后,不宜总居家,特夺情起复,擢升为中书侍郎,协理中外事务及军务。
这两道命令的发布,着实让朝野颇为震惊。
自于宁清在安宁三十七年建议将中书令一职悬空虚职化后,中书令一职只作为追封官职,但如今让马俊嘉出任中书令,其公族成员的身份,必将意味着这个职位至少在马俊嘉上将会重新实职化。而中书侍郎一职,自张铭海之后,也是追封官,如今韦俊骞被授予中书侍郎一职,协助马俊嘉。这样看来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对于马荣仁以监国名义发布的命令,田志明、徐存升等虽然不解但却不能有异议,只能遵循,但是他们也隐约感觉到事态朝局要发生变化。
四月二日夜,田志明以左相名义请右相徐存升及枢密使张泽昌在家中商议这个突然的变化。
田志明:“今日议事,既公且私,你们怎么看最近的变化啊,我们该如何应对。”
张泽昌:“中书令一职悬空已经三十七年,如今再设,确实别有深意。依我看,监国莫非是要,说不来。”
徐存升:“中书令悬空不过三十多年,而中书侍郎早已经不设更久。自张铭海、马海晋之后,再无人出任这个职位。韦俊骞出任中书侍郎,实际上是要凌驾于中书省之上了。加上他们还有协理中外事务及军务的名义。”
田志明:“此事不同寻常,我们宜小心应对。中书省是处理大政方针之地,不可随意乱来。”
四月三日,韦俊骞第一次来中书省办事。
在一番客套的欢迎之后,田志明说:“以后中书省事务就赖韦相主持了。”
韦俊骞:“田相哪里话,中书省还是你的地盘,我这个中书侍郎不比你大啊。”
田志明:“客气了,家父常年老病在床,我也确实需要回去尽孝了。今日我就向韦相告假了。”
随即田志明拂袖而去。
韦俊骞刚来就遭到了这样一个欢迎,心中的烦恼和苦恼可想而知。而接下来中书右相徐存升及各参知政事都对他是不冷不热。只有兵部官康元悦对他是礼敬有加的。
韦俊骞明白,田志明不是对马俊嘉出任中书令不满。因为马俊嘉虽然是中书令,但因为其督理中外事务,加上铁定的接班人地位,实际上是不在中书省办公,主要是在宫中。而韦俊骞这个中书侍郎,在田志明等人看来无疑比马俊嘉这个中书令还可怕。中书令职能悬空已经是定制,只不过为了加重马俊嘉的权威而封。但中书侍郎并未明文规定,故而田志明对韦俊骞十分的不满,丝毫不顾及韦家和田家的交情。加上田志明是马康远的次女马颖蔓的丈夫,田志明更是有恃无恐。
同样的事情,枢密院不久也发生了。枢密使张泽昌是马康远的大女儿马颖佳的丈夫,不久也在四月十日称病在家。枢密院由谢怀宁暂时代理。
韦俊骞也是勋贵出身,但是比起田志明、张泽昌这样实打实的豪族勋贵,他就什么也不算了。
田志明告假,徐存升这个右相倒是在,却总是磨洋工,遇事不紧不慢的。范希纯、康元悦不想卷入争斗,倒是对韦俊骞十分尊敬,可是范希纯也没有办法。徐存升是他的老上级,对他有恩,老上级如此,他如果过于与韦俊骞走得近,也会让人说闲话的。康元悦不是什么勋贵,加上是军人出身,才四十九岁,与韦俊骞这个也是军人家庭出身的人很聊得来,加上与马俊嘉关系不错,倒是不怕他们,可也不敢过头了。裴文玄是裴孝信的侄孙,裴孝信对韦昊英有提携之恩,裴韦两家交情一直深厚,裴文玄理解韦俊骞的苦衷,但裴文玄也夹在中间十分为难。一方面是世代交情,还有亲,另一方面又是现实的上司,裴文玄这段时间过的是十分煎熬。
从四月初开始到六月底,中书省六部枢密院,只有兵部、礼部、学务司还对韦俊骞比较配合,刑部、户部、易物司算是模棱两可,吏部、工部则完全是跟韦俊骞唱反调。这还不算与中书省平级的御史台和枢密院。枢密院谢怀宁虽然影响大,也有威望,但因为女儿没办法与张泽昌成了姻亲,谢怀宁想支持张泽昌也没办法,而御史台的何有谦是张轩达的老下级,接的又是张泽昌的班,更是与韦俊骞对着干,虽然何有谦私下曾说过理解韦俊骞的话,但没有办法啊。
在这样的局面下,韦俊骞是心灰意冷,他想到辞职,六月中旬他曾向马荣仁递交辞呈,被拒绝。后来他又通过马俊嘉提出辞呈,马俊嘉也婉言拒绝了,他说:“你是名将之后,这也是一场作战,刚开始,你怎么能认输,你认输了我怎么办。”后来他想到直接觐见马康远,希望马康远能准许他辞职,但是马康远就没有见他,并让王元珣带话给他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意思很明白,马康远祖孙三代人都不让韦俊骞辞职。
无奈之下,韦俊骞在六月二十八日不得已去拜见马康飞。马康飞是马康远的兄长,还是韦昊英的姑父。韦俊骞的父亲是韦博耘,韦博耘的妹妹就是马康飞的妻子韦乐蓉。虽然他们都已经八十多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
进入马康飞府中后,韦俊骞说:“姑父、姑母,侄儿前来实属无奈。蒙监国重用,用我为中书侍郎,可是我已经在家赋闲多年,如今重新启用我,我是完全两眼一抹黑啊,求你们跟晋公说说,让我回家赋闲吧。”
韦乐蓉:“你难道不知道晋公、监国重用你,有用意吗?”
韦俊骞:“我知道,可我已经不想再问世间事了。”
马康飞:“哎,这么像是韦昊英的孙子啊,你爹活着也笑话你。”
韦俊骞:“我真是心如死灰,想安稳度日。”
马康飞:“想必你已经该拜的都拜了吧,他们都不会同意的,是吧。”
韦俊骞:“是的。”
马康飞:“你想啊,你直接找他们,他们都不同意,我们老两口能管用吗。从监国当年安排令尊为俊嘉的老师时候起,就已经想让你为相了。”
韦俊骞:“这个我知道,如果当年我在枢密使任上进而为相,我绝不会如此,可守孝期间,我已经习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
马康飞:“起复你是当年晋公早就的打算,只不过你当时非要卸任。如今再度启用你,也是晋公实现昔日打算的时候。他大体上满足了你守孝过闲散日子的要求,你也该回报他啊,所以你必须振作起来。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说。”
韦俊骞:“姑父,你们都知道,田志明、张泽昌分别是晋公的两个女婿,又累世高门,他们经营多年,我只在枢密院上任过职,没有在中书省干过,根本斗不过他们啊。”
马康飞:“你说说目下什么情况。”
韦俊骞:“那侄儿就明言了,目前的情况是兵部、礼部、学务司还比较配合,刑部、户部、易物司算是模棱两可,吏部、工部则完全是唱反调。枢密院、御史台和中书省平级,那自不待言了。”
马康飞:“意料之中的事情,你实际上是有办法的。”
韦俊骞:“请叔父指教。”
马康飞:“那几个配合你的就不说了,模棱两可的实际上是支持你,但顾及老上级,这你也该看的出来。你的重点是枢密院和工部。韦昊英在枢密院干了十八年,你也在枢密院干了十二年,我就不信那里的人丝毫不买你的账,不可能,尤其是谢怀宁,他应该会买账的。工部,工部次官是康元明,他弟弟已经是兵部官了,他不想进一步吗?”
韦俊骞:“请叔父继续说。”
马康飞:“枢密院和工部同时下手,不愁找不到张泽昌、杜运晖的事儿,再说了杜运晖在学务司使也干过,让裴文玄、刘道玉找一找不难。康元明再怎么也是工部次官,还是有权的。”
韦俊骞:“那我可就把张泽昌、杜运晖都得罪了啊。”
马康飞:“谁让你得罪啊,让你找,找出来和他们谈条件啊。只要工部、枢密院配合,御史台是听张泽昌的,自然不会为难。他们两个衙门一变样,那自然其余的就变了,而吏部张肃璟本来就是听田志明的。”
韦俊骞:“只能如此了,试试吧。谢姑父指点迷津。”
韦乐蓉:“放心了吧,好好干,不要辜负晋公信任,辱没祖上。”
韦俊骞:“是,侄儿尽力而为。”
在得到马康飞的指点后,韦俊骞就开始行动,但苦于人手不足,另外目下他能信任的人人不多,就先发动自己的家人了,韦俊骞有三子两女,长子韦方文,文永三年出生;长女韦婕婷,文永五年出生;次女韦婕芬,文永六年出生;次子韦方武,文永八年出生;三子韦方成,文永九年出生。
这几个人的婚姻状况是:
韦方文、苏纨清(文永三十年);
韦婕芬、裴泽林(文永三十二年);
韦方成、谢涵玉(文永三十五年);
韦方武、李庆瑶(文永三十六年)。
这几个儿女中,韦方成娶了谢涵玉。而谢涵玉和兄长谢本康一直在南方,韦方成本来也是在南方的,但自从韦俊骞被任命为中书侍郎后,感觉事情必将繁剧,就将韦方成、谢涵玉都叫了回来。李庆瑶是李凯勤的孙女,李学康的爱女,文永十年出生。
韦家的五个孩子,韦俊骞最犯愁的就是韦婕婷。韦婕婷一直未婚,虽然喜欢和追她的公子哥不少,但这个长女就是看不对任何人,反倒是因为和马俊嘉有过南方之行后,对马俊嘉产生了爱慕之情。这让韦俊骞十分为难和惊恐。但女儿就是不嫁,她也没有办法。
六月二十九日,韦俊骞将五个子女全部召来,他说:“父亲现在的局面你们也是知道的,我本来想辞职的,但目前看来是没办法了。你们老姑母、老姑父也不同意,看来我也只能硬上了,你们有什么办法啊。”
韦方文:“既然老姑母都反对,那父亲必须上了。看来监国已有辞意,大公子接班已成定局。而且晋公与监国及大公子似乎都支持父亲为首相辅政,如果此事做好做成,父亲将成为韦家在晋公国首位宰相,超越曾祖。”
韦俊骞:“这些我都知道,关键是目前怎么办。”
韦方文:“老姑母他们肯定应该给了您意见,照办就是了。”
韦俊骞:“我觉得重点是在工部和枢密院,以此为突破口。”
韦方武:“父亲曾任十三年枢密使,枢密院和军中都是有人脉的,另外东林多是北人后裔,都是曾祖带回来的,父亲可以军中为突破口。”
韦方成:“康元悦是兵部官,父亲可请命先去军中巡视,也许会然后发现有用的人,联合兵部和枢密院一些人提拔他们。李庆瑶他爹现在还在军中,任协管殿前军,仅次于马振威,可以通过他帮忙。枢密院一事我可以找岳父请他适当协调,毕竟他枢密副使,还有如果他和王光仪合作,枢密院是有把握的。”
韦婕芬:“只要枢密院、军中能支持父亲,我们就有把握。工部可以通过康元明来找,这样也是有把握的。”
韦婕婷是一句话也不说,但总是若有所思。韦俊骞见韦婕婷一句话不说,觉得她似乎有了主意。对女儿说:“你在想什么呢?”
韦婕婷:“大哥和弟弟妹妹说的的都有道理,但我总感觉还差些什么。”
韦俊骞:“你有什么尽管说。”
韦婕婷:“我觉得我们可以这样。父亲去军中,去外地,这样一可以寻求支持,另外也能让他们以为父亲心灰意冷,是麻痹他们。另外,大哥、二弟、三弟各自去找人。小妹和妹夫一方面搜集和制造舆论,另外就是找人或者自己就去同顺楼坐的打听消息,那是达官贵人的集中地,总有一些鸡零狗碎但还颇有价值的小道消息。另外就是从四大家族中寻求支持,至少有一家支持,一家不反对,这样剩下的就好办了。”
韦俊骞:“嗯,有道理。”
韦方成:“大姐说的对,马家虽然支持我们,但是不便急于出面。张家张轩达这老狐狸,不会轻易表态,张泽昌更不用说了,那是明着对着干。杜家杜运晖更是和吏部一样不合作。田家这几年崛起的厉害,实际上排第五,不可忽视啊,而且是晋公女婿,能分走马家不少支持。”
韦婕婷:“所以我觉得要争取崔家支持。”
韦方文:“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你和马怡凝很有交情,应该是可以的啊。”
韦俊骞:“闺女,你有什么想法啊。”
韦婕婷:“马怡凝是崔昆泽的妻子,又是马仲云徐瑜婕婚事的最大支持者。而崔家这几年在朝里无人,怎能不希望重振呢。崔昆泽力主赐婚,这就是明证。我听说昆泽的几个弟弟有一个在军中,这不就好办了。另外我常去找马怡凝玩儿,你们有什么尽管办,我则可以打听一些消息,或者通过他说情。”
韦俊骞:“你可以暗示他们,只要为父能度过此难,会支持崔昆泽在明年就出任知府或者进入朝廷。”
韦婕婷:“这个,女儿会视情而定的。”
韦俊骞:“那这样咱们就各自准备吧。婕婷打听消息,婕芬你找读书人,争取他们支持。老二在军中,老大随我出行,老三想法子疏通枢密院。”
韦方文等:“是。”
七月二日,韦俊骞、康元悦二人上奏监国马荣仁及马俊嘉,以军队要整训,时刻操练为名,要求派重臣巡视军中。韦俊骞还力主同时巡视东林一带的驻军。
次日,马荣仁就准奏,以中书令马俊嘉、中书侍郎韦俊骞、枢密副使谢怀宁、兵部官康元悦四人巡视殿前军、左右军。同时下令在巡视完附近驻军后,以中书侍郎韦俊骞、同知枢密院事王光仪、吏部次官于旭然一起协同巡视东林驻军。
七月五日,马俊嘉、韦俊骞、谢怀宁、康元悦等开始巡视诸军,重点是殿前军。
这四人之中,马俊嘉是唯一没有经历过实战的,其余三人多少都有实战经历。
殿前军是晋公国陆地诸军中人数最多、装备最好和战斗力最强的。因而是重点。时任殿前军正副统帅是马振威、李学峰。
对殿前军的巡视,一方面是按照以往的常规选拔,如骑射、武艺和比试耐力等等,这些殿前军的合格程度是相当高的。马振威毕竟是西北人出身,这方面十分在行,训练的十分严苛,近乎于是疯狂,故而殿前军一万多人中,人人的骑射都有不错的水平。但是马振威最大的缺点还是读书不多,风格以勇猛为主,缺乏变通,这方面李学峰要强一些,但仍有欠缺。
在几天的巡视里,韦俊骞单独看了军中的伙食和查询了军饷,发现了不少问题。
在殿前军巡视了三天,马俊嘉对韦俊骞说:“韦老,您是名将之后,此次有什么感想啊。”
韦俊骞:“我想听听怀宁、元悦的看法。”
马俊嘉:“二位以为呢?”
谢怀宁:“就军容、军纪和骑射等方面来看,是不错的。”
康元悦:“臣也是打过仗的,也是武科出生,殿前军很勇猛,但是似乎缺少些底蕴。”
马俊嘉:“底蕴?”
康元悦:“打仗激励人的方法无外乎赏罚分明,另外就是让将帅自主。赏罚分明,臣看在马将军和李将军统率下,赏罚分明是没问题的,自主方面就有些。另外军纪严明是必须的,可也不能过于惩罚严重。”
韦俊骞:“不错,另外我发现伙食、军饷也有些问题。”
马俊嘉:“韦老,有何高见啊。”
韦俊骞:“军中伙食千篇一律,臣已经问过了,逢年过节也没什么两样,让士兵们不免心有不满。另外士兵的家乡和风俗各有不同。臣觉得平时尚且没什么,但是逢年过节时候,可以多给他们加一些他们当地的特色菜,也不需要太多,这样也可以缓解他们思乡之情。另外军饷方面,殿前军待遇最好,但也有区别。以臣看,可以定期组织训练或者校阅,成绩优异者,下等也可著即晋升上等,而不合格者,降级。军饷也随即发生变化。这样可以激励士兵们以及将士们的积极性。”
谢怀宁:“韦老果然高见啊。”
马俊嘉:“有道理。”
马俊嘉随即召来马振威、李学峰,让他们依此开始办理。
马振威:“大公子、诸位大人,这军饷以晋级考核选拔,可以。但是这饭食,户部、兵部、枢密院和仓库发出的粮食都是千篇一律的,末将没有办法啊。”
马俊嘉:“这你放心,我回去后就让范希纯去办。”
马振威、李学峰一听,非常高兴,以军礼说:“谢大公子、谢诸位大人。”
马俊嘉说:“这还是韦老看出来的。”
马振威、李学峰:“谢韦大人。”
韦俊骞:“哪里,是我想出来的,但却是大公子同意首肯的。不过我看这饭食粮草不那么一下容易,必然有手续。令兄在同顺楼,我已经按大公子的吩咐,让同顺楼精选佳酿和南北方风味的粮食、菜品各一些让他们一会儿就送过来。放心,这些费用,我们四个人出。”
马振威、李学峰随即率本部直辖亲军千人集体下跪道:“谢大公子、谢韦大人、谢谢大人、谢康大人。”
马俊嘉:“诸位起来,待会儿我们一同畅饮。”
随后的军中畅饮是欢快的,马俊嘉也由此体验了一些军旅生活,见识了韦俊骞的一些能耐。
马俊嘉:“韦老,我知道叫饭菜是你安排的,不过用了我的名义,我心领了。”
韦俊骞:“这是大公子的意思,只不过没说,臣代大公子传了个话而已。”
马俊嘉:“好,好。费用我们都不用掏,让范希纯如实拨付。”
七月十日,对殿前军的巡视完毕。
马俊嘉于七月十一日来到了中书省,让徐存升、范希纯给军中拨付一些费用,并一些粮草。同时下令变更一些军中膳食和军饷方面的规矩。命令上,有马俊嘉、韦俊骞、谢怀宁、康元悦的署名。
范希纯不说话,有主管户部的右相徐存升在。他不能开口。
徐存升:“大公子,这虽然说不是什么大事,钱也不多。可是这事情,没有监国下令或者田相手谕,臣也不敢啊。军务,是田相直管的。”
马俊嘉:“我知道,可是田相不是在家尽孝吗,有我签字还不行吗。”
徐存升:“这,这......”
马俊嘉:“徐相,你是认监国和田相,不认我了啊。”
范希纯赶紧出来说:“大公子,徐相不是那个道理。徐相,监国让大公子督理中外事务,韦相协理,这也是他们职权之内。另外关爱士兵,也是晋公、监国一以贯之的,所以您就......”
徐存升:“臣遵命。”
徐存升随即签发让户部办理。
马俊嘉看到办成手续后,随即离开了中书省。
马俊嘉走后,徐存升对范希纯说:“你倒是会做人啊。”
范希纯:“恩相,这几天的天气阴晴不定,你我得看天气增减衣物啊。”
随后范希纯说:“下官即刻前去办理,恩相歇着。”
范希纯走后,徐存升自言自语道:“小兔崽子,会做人,我老了。”
七月十五日,韦俊骞、王光仪、于旭然等准备离开怀远前往东林巡视驻军。临行前,马俊嘉专门将三人请到自己府中,对三人说:“韦老你放心前去,这里的事儿,我明白。”
马俊嘉:“你们两人要一切听韦老的,你们也要保重。”
王光仪、于旭然:“臣领命。”
巡视军中的事情发生后,一直以养病或者尽孝为名在家看热闹的田志明、张泽昌感觉局势不妙,也赶紧出来视事了,二人感觉如果再不出来,可真就要被架空了。故七月二十日,田志明、张泽昌分别销假。
七月十六日,韦俊骞、王光仪、于旭然等二十余人从怀远府出发前往东林县。名为巡视驻军,但实际查看沿途一切事务。
七月二十日,韦俊骞等先抵达光宁县,这里曾经也是一个很繁华的地方,也是一个港口,但如今因为海禁影响,港口附近十分萧条了,但有关的衙署还在,而且仓库、货栈、码头都已经冷冷清清,故而这里的人也变的十分闲散。有关的官差和当地的无赖都联合起来,欺压地方普通百姓来赚取高额费用过着依旧奢华的生活。
来到光宁县后,王光仪首先不满这种状况。而且他们三人在街头巡访的时候还遭遇了小偷,于旭然身上带的一些钱被偷了,幸亏王光仪是武人出身,将其捉住了,随即三人将小偷抓到县衙,要求知县惩治。然而诺大的县衙竟然没几个人,风气十分懒散。
王光仪大怒,说:“叫你们的县太爷出来。”
衙役说:“我们县太爷不办案,这里民风淳朴、文教昌盛,一切太平。”
王光仪火了,抓起来就要打,被于旭然制止了。
衙役说:“你们是什么人,找我们大人何事?”
于旭然:“我的钱被偷了,我们抓住了小偷,要你们县太爷依律办理。”
衙役:“你们被偷愿你们不小心,他会偷那是他的能耐,这些小事儿还烦我们老爷,笑话。”
韦俊骞:“行,有意思,这种理由,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于旭然没办法了,拿出官印,说:“你看看,我们能见他吗。”
衙役一看,大吃一惊,连忙下跪说:“小人有眼无珠,立即通报,立即通报。”
随后衙役赶紧入后堂通报知县。
不一会儿,知县出来了,道:“下官光宁知县刘允强拜见各位大人。”
于旭然:“刘大人,你治下真是好啊。我问你,你是哪年上任的,什么出身啊。”
刘允强:“下官是文永五年出生,三十三年上任的,文永二十七年中试。”
于旭然:“你也算是晋公门生,就这么办事儿啊,你办的好差啊。”
刘允强:“臣有罪,有罪。”
王光仪:“你县里的那些仓库、货栈、码头那么混乱,你也不管吗。”
刘允强:“非是下官不管,而是没有经费,加上海禁影响,那里实在没办法,故而只能是这样了。”
韦俊骞:“我限你七日之内把你这里的治安给改善了,否则你就该干嘛干嘛去吧。”
刘允强:“是,是,下官遵命即刻去办。”
随即刘允强就带着人去办。而韦俊骞、王光仪、于旭然则在这里准备停留几天看看他的能耐。而这几天,韦俊骞等人也打听刘允强的一些消息。经过多方探查,加上衙役们的描述。刘允强是宁阳府人,本身也是有些才学和能力的,但是就是颇有些好色和好酒。来到光宁县五年,刚开始两年很想励精图治的,但是无奈海禁影响加上以前积弊太多,他多次报上去的治理方案都被否决,因此也就变的日渐消沉,任其自然,只要不出下大事就能。
七月二十七日,距离韦俊骞等规定的时间已经到了。韦俊骞、王光仪已经在此等候。而于旭然这几天在随从的保护下,在城中、城外四处查看,暗中观察刘允强的治理效果。
当日夜,刘允强向韦俊骞等报告这七天的治理结果。刘允强刚说了几句后,于旭然就打断说:“好了,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韦俊骞:“刘大人,起来吧,于大人既然说你不用说,他知道了,那你就没事儿了。”
刘允强:“这,下官是不是有什么哪里还不对的地方啊。”
于旭然:“你这几天里,我一直在暗中注视和观察着你们,看得出来你还是用心的,也见证了你一些成果。”
刘允强:“下官着实想有建树,也是读圣贤书的人,然而入仕之后方知事情难办,加上下官贫苦出生,朝里无人,难啊。”
韦俊骞:“看得出来,你说的是实话。就冲你敢说实话和能做事,我们也就不怪罪你了,起来吧。”
刘允强:“谢大人。”
于旭然:“你放心,只要你一心为民,好好干,我会为你说话的。”
刘允强:“下官谢大人恩典。”
七月二十八日,韦俊骞、王光仪、于旭然等从光宁县启程。
路上,王光仪问于旭然:“于大人,这种人你为何还留着,不罢免了他啊。”
于旭然:“不是不可以,而是尽量不要如此。且不考虑他也是正经读书博取功名的,冲他想干事和能干事的劲儿,还是要留有余地的。现在能干事儿的人不多。如果总见一个庸官就全免了,那天下就没有人能干事儿也敢做事了。”
王光仪:“好像是这么回事,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
于旭然:“另外像他这种人没有什么太大的背景,如果有背景也不至于这样。这种没背景的人普遍想干事儿也能做成事儿,要是好好用好了,其实也是有大用的。”
韦俊骞:“于大人所言有理啊。”
八月五日,韦俊骞一行抵达宁阳府,知府沈弘康等前来迎接。
沈弘康以前做过东林知县,做过昌宁知州,如今是宁阳府知府,他能提上来,与谢怀宁、马俊嘉的支持是不无关系的。如今马俊嘉派韦俊骞等前来,加上他也知道韦俊骞与谢怀宁是姻亲,于旭然是马康雄的女婿。这层关系捋下来,沈弘康自然是隆重相迎。
韦俊骞:“沈知府,近来可好啊。大公子托我等向你问好啊。”
沈弘康:“臣不敢,大公子、韦相等有事儿尽管差遣,卑职照办就是。”
韦俊骞:“哪里,只是去东林一带看看驻军,路过你的府城,看看你这个父母官。”
沈弘康:“下官不敢。韦相的行程如何安排啊。”
韦俊骞:“军务要紧,明日我等前往东林,你这个知府还兼任都统制,自然要一起去了。”
沈弘康:“那是自然了。”
韦俊骞:“那明日我等就启程。”
八月六日,韦俊骞等启程前往东林县驻军地域。
东林县是宁阳府都统制所辖兵马的主要驻军地域,目的是预防土人可能的叛乱,大营在宁林别墅不远,即原阿瓦山寨附近区域。现有军队约五千人。
都统制为知府沈弘康兼任,具体事务为副都统制赤术颜办理。
来到校场后,赤术颜等以军礼拜见了韦俊骞等人。
赤良:“宁阳府兵马副都统制赤术颜拜见韦相、王大人、于大人、沈大人。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沈弘康:“赤术颜,你,不得无礼。”
韦俊骞:“说的对,沈大人,军中自然以军礼了。”
随即,韦俊骞等校阅了驻军,因为人数不多,这种校阅很快就完毕了。
沈弘康、于旭然是纯文官,虽然也去过军营,但这种场面见的还是比较少的,见一群精壮的汉子们舞刀弄枪,他是着实有些感觉怪怪的。
在这些人之中,韦俊骞亲自抽取了五个人来校阅其骑射以及对火器的熟悉程度。王光仪为了考验其箭法,在二百步之外放一铜钱,让其射落。说如果射落将每人赏钱五贯。
五人之中有四人全部射落,而有一人没有射落。但是赤术颜则说,这四人都不及那最后一位没有射落的。王光仪不解,赤术颜说:“因为没有射落的那一人将箭从铜钱孔中穿过了。”
王光仪:“什么,这怎么可能呢?”
赤术颜:“那请王大人看着,让他再射一次。”
随即赤术颜让其再射,王光仪特意走到靶标附近,果然箭法十分精准。
韦俊骞等大喜,问:“这五人叫什么名字。”
赤术颜:“这位穿孔而过之人是查哈之孙,取了个汉名叫卫庆仪,文永十五年出生;其余四人是江德济,文永十三年出生;兀哈拉,文永十八年出生;杜宗武,文永十七年出生;姜淮泰,文永二十一年出生。”
韦俊骞:“听名字就是北人后裔,兀哈拉,这应该是狄羯人了。”
赤术颜:“是的,但是别看他名字不是汉名,却写的一首好字。”
韦俊骞:“好小子,都是和谁学的。”
兀哈拉:“禀将军,祖父是当年狄羯人,认不得几个汉字。来到东林后,娶了汉女,后在祖母教育下,父母都十分热爱读书。我是独子,祖父活着时候为让我光宗耀祖,就既让我读书识字,也让我习武骑射。”
韦俊骞:“看不出来,文武双全啊。”
赤术颜:“当不得大人的文武双全,但军中一些文书等也都靠他。”
校阅完毕后,众人一同吃饭,就在军营的大锅里吃饭。
沈弘康、于旭然不习惯这样,韦俊骞打过仗,王光仪当过兵,倒是很习惯。不过王光仪虽是军人,不过他感觉这些人与他当年在殿前军遇到的那些人是有所不同的。除了名字外,在饮食上也有区别。一般的军人都是配发大米为主食,这里相对很少,他们这些人喜吃面食,而且酒量都很大。
他就问韦俊骞:“韦相,这些人的体格和海山洲本土人不大一样啊。”
韦俊骞:“是的,这些人都是当年韦昊英和崔锦贤、于大人的祖父于太师从当年狄国带回来的那些人的后代,当年带回来有三万多人,大多被安排在了东林县。”
赤术颜:“王大人,您有所不知啊。当年狄国东南大乱。我们父辈和祖辈那些人都是狄国将士,几乎全是北方和中原人,后来狄国皇帝听信谗言杀死主帅旭哈脱,我们这些人顿时无家可归。我听家父说是韦昊英将军、崔锦贤将军和于宁清先生把我们这些人从那么大老远的地方带回到这里,还给我们分地。”
王光仪:“原来如此,我倒是之前听过,但并不知道太多详情。将军,这位韦相就是韦昊英的孙子,于旭然于大人就是于宁清的孙子。”
赤术颜:“末将有眼无珠,不认识两位大恩人。”
韦俊骞:“快起来,什么恩人不恩人,恩人是当年的世祖,是晋公。”
赤术颜:“是是是。末将听家父说过的,当年东林剿匪时候,家父也曾为前部,见过世祖。听说当年晋公还很年轻啊,也曾经在东林作战过,末将这些人那时候都还没出生呢。”
韦俊骞:“是,我也听说过。咱们是一代人,当年统兵征讨是世祖亲自坐镇督军,太师马海阳统帅全军,令尊等都参战了。如今我们也老了,令尊去世也多年了吧。”
赤术颜:“家父是文永二十年去世的,就去世在了东林。如今和家父同代的人都已经故去了,虽然至死他们未能返回家乡,但是他们不后悔,这里是他们新的家乡。”
随后赤术颜对手下说:“弟兄们,咱们大多都是当年狄国不要的人的后代,如今晋公派韦相来看我们了。晋公就是当年和我们的父祖一起在东林剿匪的年轻小将军,韦相就是当年带我们回来的韦昊英将军的孙子,于大人就是当年于先生的孙子,来,让我们敬他们一碗。”
韦俊骞:“弟兄们,请,我先干为敬了。”
于旭然:“弟兄们,我是不擅饮酒的,但今日破例了。先祖与你们父祖多同辈,咱们就是兄弟,没有什么大小。”
赤术颜:“弟兄们,吃啊,喝啊。”
看着韦俊骞、于旭然与赤术颜等十分欢快,王光仪、沈弘康感觉自己完全是多余人。
接下来的几天里,韦俊骞、王光仪、于旭然、沈弘康又查看了这些军人的营房、器械和一些人的家庭,并去他们耕种的地方看了看。
沈弘康:“东林县如今约二十五万人,属于大县了。而这二十五万人中,有一半以上都是当年北来后裔,此地属于外来和本地移民结合,但北方习俗很强,尤其颇具代北、雍凉风味,而且民风彪悍。他们在这里种地,不喜欢平原耕种的水稻,反而喜欢山地种麦,大街上的摊店也不少北方风味。”
韦俊骞:“好,这就好。晋公本来祖上也是北人后裔,先祖韦昊英虽说是从东南而来,但根子上也是西北而来。故而我家也颇喜北土。”
沈弘康:“原来如此,下官不知。”
韦俊骞在东林一直呆了近一个月,除了视察驻军,体验一下北方风格外。觉得这里是一块好地方,怪不得马宪永当年要决心平定,而且还在这里建宁林别墅,但是这里也存在一些问题。那就是伴随着人口增多,土地相对减少,加上这里北方风味和色彩浓重,容易受周围一些南人的歧视,显得不合群。合群的因素,这很难慢慢改变,但土地问题必须要解决。
沈弘康说:“东林最大的田地拥有者其实是......”
韦俊骞:“谁啊。”
于旭然:“看来我知道了,是公产。”
沈弘康:“这里的耕地约有五十多万亩,但公产和大族及不少土著大地主所占接近一半。北来后裔人均耕种土地有限,故而要么选择从军,要么就在南部山林伐木为生。”
于旭然:“有无违法乱纪的豪强,照实说。”
沈弘康:“以前薛家在此算是大族之一,后来族灭。如今土著大地主最强者莫过于史家,在此占地约三万亩,但每年所缴赋税甚少。还欺凌弱小,走私木材等。”
韦俊骞:“我知道了。”
九月二日,韦俊骞在东林县召集宁阳府知府沈弘康、东林知县谢本云、副都统制赤术颜。
韦俊骞:“谢大人,今天一件事,将史家在东林的情况说清楚,还有其他大族在东林的占地情况。”
谢本云:“这......”
谢本云看沈弘康,沈弘康:“实说吧。”
谢本云:“东林县耕地总计五十二万亩,除公产外,土著最大家族是史家占地三万亩,族长叫史良云。其次是安家占地两万亩。柳家占地一万五千亩,李家占地一万亩,杜、田、王、袁、谢、韦、苏等家各有一千到数千亩不等。”
韦俊骞:“看来我家也在此有地啊,哈哈,有多少。”
谢本云:“约良田三千亩。”
韦俊骞:“我也不管怎么来的了,传我的令,韦家在此占地全部退还给官府,由官府发放给平民耕种。你家有多少?”
谢本云:“有近两千亩,下官这就也全部退还。”
韦俊骞:“公产不是我们能处理的,我会禀报晋公、监国。其余大族的我也会上报请他们退出部分。这史家不是也有什么背景吧。”
谢本云:“没有,只是土著大族。”
韦俊骞:“那我也来一次欺软怕硬吧。”
沈弘康:“大人的意思是。”
韦俊骞:“赤术颜。”
赤术颜:“末将在。”
韦俊骞:“将姓史的主事请到这里来。”
赤术颜:“末将遵命。”
奉韦俊骞命令,赤术颜带着百余人军队不一会儿就将史良云请来了。
史良云作为本地大地主,对知县、知府是认识的,但其余人就不认识了。沈弘康给其做了简单介绍。史良云有些害怕了。
韦俊骞:“你的情况,你比我清楚。今天就一件事,你占地太多了,想让你让出一些来。对了,你先说你家总计多少人口。”
史良云:“小民占地三万亩,全家男女老幼总计千人。”
韦俊骞:“那你就让出一半吧,不多吧,其余的也够你活的了。”
史良云:“大人,为什么要这样,总得有个理由啊。”
韦俊骞:“理由,理由还非要我说吗。你家这么多人是你的加入,你的佃农算不算人口,是否照章纳税申报户口呢。你家人是否有打着你的旗号或借助官府势力欺凌弱小呢?这些都要我说吗,你肯定不会承认,但你也不要以为我们查不出来。如果查出来,可就不是这么客气了。请史老先生好好想想吧。是这些地重要,还是别的重要。当然,你如果肯配合官府,我们也不会为难你的。所以你下去好好想想,三天时间。”
接下来的三天里,史良云彻夜难眠。找官府说情,已经不可能了,韦俊骞是中书侍郎,没几个比他大的官,比他大的他也没门路。挂靠别人名下已经太晚了,反抗,那可真怕是会和薛家一样。最后他找知县谢本云,请谢本云帮忙说话,至少少出点儿血。谢本云也是拿过史家一些好处的,对他说:“别作死了行吗。韦家在此也有地,都献出来了,我家的我也不得不交出。其余大族的,他也要上疏让献出。薛家几年前灭族你不是不知道,你有薛家厉害吗。”史良云一听,彻底绝望了。
九月五日,韦俊骞在此传史良云。
韦俊骞:“三日已到,史老先生想好了没有。”
史良云:“大人给小民面子,小民不能给脸不要脸,小民愿献出土地两万亩给官府。”
韦俊骞:“很好,这就好,这样大家都有面子,何乐而不为呢。”
史家献地之后,安家也被迫献出了一半。苏、李两家与韦家有亲,也都在之后的一个月里将土地捐出大半。
九月七日,韦俊骞等一行离开东林,返回宁阳府。十二日,从宁阳府启程返回怀远府。临行前从赤术颜军中要走了卫庆仪、姜淮泰二人。赤术颜有些舍不得,但是韦俊骞指名道姓的要,他也只能割爱了。
九月十八日,韦俊骞一行再度抵达了光宁县。一个多月不见,刘允强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这让韦俊骞、于旭然非常高兴,深感可以吸纳此人。
九月二十一日,韦俊骞一行返回了怀远府。
次日,韦俊骞、王光仪、于旭然向马荣仁、马俊嘉报告了此行的出行情况。马荣仁、马俊嘉十分满意。
马荣仁:“韦相在东林的事儿听说了,弹指间就让史家献地两万亩,厉害。为东林百姓做了实事啊。”
韦俊骞:“臣不敢,臣奉命只是巡视军务,这已经算是越权了,请监国治罪。”
马荣仁:“你是中书侍郎,协理中外事务,这也是应该做的,很好。东林土地的事儿,沈弘康也已经上报了,那些大族的田产和公产,我会上报晋公处置的。”
韦俊骞:“监国英明。”
当日夜回家后,韦俊骞做了两件事,一是起草呈文,二是听子女们说他出行这段时间里他们所打听到的情况。
呈文由长子韦方文起草,主要内容是和王光仪、于旭然上奏。拟将赤术颜升任宁阳府驻军都统制,马振威晋兵部次官,李学峰为主管殿前军事宜。同时请对兀哈拉等人褒奖。同时就是奏请裁撤光宁县港口方面无用的衙署,将人员合并到县衙中以充实县衙力量。
而子女们打听到的情况很多,有无用的消息,也有些有价值的消息。有用的消息主要是韦方文、韦方成通过苏景升、谢怀宁及其手下打听到张泽昌在枢密院两年的任内有过嫖娼行为,下属为了向张泽昌献媚,曾从南方和宁安府买入几名名妓安置在怀远府一秘密住址,供张泽昌闲暇消遣。而工部方面进展最大。杜运晖在工部官任内,在给地方下放的建设经费中收取了不少的贿赂,约有二十万贯。另外通过刘怀玉在学务司的暗查发现杜运晖在学务司任上也曾将一些本为学舍的田地转卖给他人,谋取了利益,在宁安府约有总计一千余亩。但是子女却没有发现田志明的任何劣迹。
九月二十三日,韦俊骞、王光仪、于旭然将呈文上奏,马荣仁同意,下令:
赤术颜升任宁阳府驻军都统制,沈弘康不再兼任;
主管殿前军公事马振威晋升兵部次官,加上轻车都尉衔;
协管殿前军公事李学峰升主管殿前军公事;
卫庆仪等五人封从七品武骑尉衔。
对于监国马荣仁下的命令,田志明、张泽昌没有任何反应,这让人感觉很不正常。
韦俊骞拿着张泽昌、杜运晖收受贿赂的一些事实陷入了两难,不知该如何。如果上报,无异于与之彻底决裂,如果私下与之交涉,他又不想,况且还不知这些人是否领情,这样就陷入了僵持。
十月二日开始,御史中丞何有谦按张泽昌的交代,策动御史和一些人上书弹劾韦俊骞。主要理由是韦氏世代为将,军中门生故吏甚多,祖孙两人累任枢密使三十余年,军中只知韦家不知晋公,尤其在东林,逢人便说当年是韦昊英、于宁清的功劳。以至当地民人只知韦昊英、于宁清,不知世祖恩德。
不得不说,张泽昌、何有谦的弹劾是有一些实据的,并非全部空穴来风。在军中尤其在东林确实有一些对韦家的信徒。韦昊英、韦博耘、韦俊骞三代都有军功,韦昊英、韦俊骞更是都官至枢密使,手握兵权。王光仪都感觉到了,但并没有那么夸大。
这些弹劾到十月十日左右达到了最多和最为严重的程度,不少人到中书省、枢密院跪奏上书,要求罢免中书侍郎韦俊骞,指责其利用威望擅调军队越权揽政,并要求彻查韦俊骞枢密使十三年任内的所作所为。并有人要闯宫到马康远那里直陈,被宫廷禁卫王元珣和安思铭阻拦。甚至还有人跑到韦俊骞府门外闹事,韦俊骞不得不关门谢绝访客。
马荣仁、马俊嘉接到这样的弹劾后,一直不作声,任由他们闹腾。他们一方面想借此也暗示一下韦俊骞,另外也是看韦俊骞如何应对。
韦俊骞这几天被闹腾的十分不高兴,一直闭门不出。
十月十二日晚,韦俊骞十分不高兴,饭也不想吃,他甚至想就此辞官,并已经动笔写了。被女儿韦婕婷发现了,韦婕婷说:“父亲又要写辞呈了吗?”
韦俊骞:“这官当的憋屈啊。”
韦婕婷:“父亲这样写,无异于不打自招,或者说是心虚了。”
韦俊骞:“我问心无愧,他们爱怎么查怎么查。”
韦婕婷:“真要查,早查了,也不愁栽赃。”
韦俊骞:“那你说怎么办?”
韦婕婷:“监国他们这样不下令查,也不制止,恐怕一是要警示你,二是要看你怎么办。”
韦俊骞:“我明白,但现在该如何。”
韦婕婷:“上书辩驳无用,半辞吧。请辞去协理中外事务及军务的差遣,并表示要彻底不管军务。然后看监国怎么办,再做定夺。”
韦俊骞:“就听你的。”
次日,韦俊骞上书马荣仁、马俊嘉,道:“臣祖韦昊英不过荒岛一武夫,赖高祖赏识,随裴孝信南征北战,立有小功,便被大用。世祖重用臣祖,特擢拔为枢密使,近二十年。臣父随世祖、晋公,文武互任,更获参议政事之殊荣。臣无德无才,才能不及父祖,被晋公所器重,任枢密使长达十三年。故而军中门生故吏甚多。臣家世代典兵,皆赖高祖、世祖、晋公器重,臣感激涕零。今臣已老迈,然晋公不弃,守孝期间特擢为中书侍郎,协理中外事务及军务。半年来无不殚精竭虑,然臣体力精力有限,已近油尽灯枯,特请辞去协理中外事务及军务,由中书令统管军政。”
马荣仁、马俊嘉接到上书后,都没有做决定,而是上报晋公马康远。
马康远看后,笑了笑,说:“半辞,聪明。”
马俊嘉:“半辞?”
马康远:“他只辞去协理中外事务及军务,并未说要辞去中书侍郎。”
马俊嘉:“那他的用意呢,该如何?”
马康远:“韦家世代为将,确实有些影响,但绝对没有弹劾上那么严重。要是有影响,我这个晋公这么多年,裁军多次不早被架空了。”
马荣仁:“父亲圣明。”
马康远:“当年东林作战时候,我已经参战了,他们都还没出生呢,能有多少影响。”
马俊嘉:“那祖父的意思是?”
马康远:“同意其辞去协理中外事务及军务,仍为中书侍郎,复任枢密使”
马荣仁:“这,以前没有过,况他复任枢密使,张泽昌如何。”
马康远:“你先这样下令,然后看怎么样。”
马荣仁、马俊嘉不解,但也按照马康远的做了。
十月十五日,马荣仁下令:
免去韦俊骞协理中外事务及军务,仍为中书侍郎,兼枢密使。
韦俊骞接到这样的命令后,不知所措,更不敢接了。如果接了中书侍郎兼枢密使,那其权柄更重了。女儿韦婕婷得知后,笑着说:“父亲要接了,可是独一无二了。”
韦俊骞:“那我就被火上烤了。”
韦婕婷:“那您这时候就干脆进宫全辞,看如何。”
韦俊骞:“全辞?”
韦婕婷:“是的,慢慢来,然后看如何。我也不知道晋公怎么想,但我的感觉是这样的。”
韦俊骞:“试试吧。”
当夜,韦俊骞请见马康远,顺利见到了。
韦俊骞:“蒙晋公不弃,还任臣为枢密使,臣着实不敢。念在臣年近六旬,体力不支情况下,请晋公将臣放回乡里吧。”
马康远:“放回去,你是要彻底卸任?”
韦俊骞:“是,臣着实无力了。”
马康远:“听你这么说,好像是我要故意整你,放你到火上烤似的?”
韦俊骞吓了一跳,说:“臣不敢,臣不敢。只是臣着实力有不逮,不堪晋公大用啊。”
马康远:“好了,你回去吧,我不想听你说。”
韦俊骞没得到准话,只得灰溜溜回去了。
回去后,韦俊骞对女儿说:“没辞掉,还被骂了一通,哎。”
韦婕婷:“怎么会这样?”
韦俊骞:“都是你这丫头。”
十月十八日,马康远下令:
中书侍郎兼枢密使韦俊骞,功勋世家,忠贞无二。特追封韦博耘为中书令。以韦俊骞为中书侍郎,不必兼任枢密使,仍协助马俊嘉办理中外事务及军务。另以枢密使张泽昌升参知政事,杜运晖为枢密使,康元明为工部官,苏景升为枢密副使。
马康远的这道命令,让众人更是摸不着头脑。
韦俊骞留任中书侍郎,不再有协理中外事务及军务的名号,但实际仍在。张泽昌如愿总算做到了参知政事,杜运晖任枢密使,看似基本平调,却失去了工部的实缺,而工部落到了支持韦俊骞的康元明手上。苏景升升任枢密副使,枢密院就有两个副使,一个谢怀宁,一个苏景升,杜运晖这个枢密使实权反倒被削弱了。
对于这一层,田志明则看的十分明白。韦婕婷得知后也看明白了。她对父亲韦俊骞说:“原来只有兵部、礼部、学务司支持你,现在工部也支持你了,枢密院也起不了反对作用了,户部、刑部最多中立。御史台难起大作用。”
马康远命令下达的当晚,田志明邀张泽昌、杜运晖在家中议事。
田志明:“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晋公铁了心支持大公子上任,监国想卸任。而且他们要重用韦俊骞,这些我们无法阻拦。”
张泽昌:“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答应吗?”
田志明:“不答应能如何。兵部、礼部、学务司原本就支持他,枢密院易手,虽然看起来枢密使是我们的人,但是两个副使及一个同知,杜大人一个枢密使实际上是架空的。工部也换了人,变成康元明,这很明白了。刑部、户部原本是中立,肯定也要转风向了。剩下吏部、御史台,不起作用。何况吏部还有一个于旭然,这样只剩下御史台了。”
杜运晖:“田相所虑极是,此次没把吏部也换人就不错了。”
张泽昌:“张肃璟若下了,那肯定是于旭然了。”
田志明:“韦俊骞外出这段时间里,看似避风,实际上是收买人心去了。我已经看出来了,但这没有办法。更何况,我听说最近府城到处有打听消息的,诸位就是自己没事儿,也保不齐别人有事儿会受牵连啊。避免成为裴智阳为上啊,虽然我们不比他们裴家,可反而也因为身份特殊,会被作为最好的杀一儆百的工具啊。”
张泽昌:“就这么认输吗?”
田志明:“怎么是认输啊,你姐姐不照样还是监国夫人吗?监国这几年身体不好众所周知,传位给大公子并无不妥。大族之间一定要团结,争斗不可出圈,否则杀人一千自损八百。有些事儿大族之间互相知道底也无妨,但如果被晋公知晓了,那绝对谁也保不住。”
杜运晖:“田相高见,有道理啊。”
张泽昌:“依我看,此事可以就这样,但有件事必须注意。”
田志明:“何事?”
张泽昌:“我听我姐和宫里的宫女们悄悄说,袁淑敏最近身体很不好,甚至不排除,所以万一出现什么,大公子就得另择女主了。”
田志明:“如此机密,你怎么知道,晋公知道吗?”
张泽昌:“钱到位了就什么也能了。晋公自然知道,但对外严密封锁消息。知道此事的人除了晋公、监国及我姐和几个太医宫女外,无任何人了。”
杜运晖:“那这的确是个机会。”
田志明:“此事绝对保密,要密查,同时注意。”
当天的夜里,韦俊骞府上也很热闹,子女都为其庆祝。刑部官赵鸿启、工部官康元明、礼部官裴文玄、户部官范希纯、吏部次官于旭然、工部官康元明都来祝贺。六部主事人员几乎全部到齐为韦俊骞祝贺。韦俊骞终于坐稳了,他不用考虑卸任的事情了。众人都认为韦俊骞虽非左相却实任左相了。但是他们不知道新一轮的风波又将开始了,而这场风波的焦点则是女人。而田志明等人则知道了这个秘密,并要为此做准备这个女主人的位置是十分重要的,任何人都不愿轻易放弃安排自家的人出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