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艺比赛后例行是游园。
相府崔砚池小姐、兵部侍郎嫡女徐莺莺等皆陪嘉阳公主一路游玩。
嘉阳公主忽然问尚书府嫡女周岫云:“我听说新科状元已然定亲,定的正是尚书府的女儿。”
周岫云登时满脸通红,羞惭不已。
崔砚池恍然大悟地看着周琦云:“原来是……”
徐莺莺则快言快语:“原来定的是周姐姐呀!恭喜周姐姐贺喜周姐姐!”
嘉阳公主说:“既如此,不妨请状元郎来会一会。”
周岫云羞涩得头都抬不起来:“我,也不知他回去了没有……”
徐莺莺大呼:“他回去都不告诉你一声呀?这么粗疏待人,可得好好治治!”
嘉阳公主忙派人去寻状元郎,寻的人回报说,宴会一散状元郎就回去了。
徐莺莺又说:“才刚皇上赏了一块宝玉给状元郎,我猜不出三天就会佩戴在周姐姐身上。”
周岫云连忙摆手:“别,别,别……”
一行四人走到陶然苑,下人已在凉亭中摆好糕点水果,四人就一边品尝糕点一边赏花。
崔砚池说:“岫云妹妹,听说皇上特此赐下款项,给新科状元设贺宴之用,可有此事?”
周岫云低声说:“确有此事。家父也特地在府中辟出两个院落,供、供他设宴待客。”
“那你可得请我们!” 徐莺莺嘴忒快。
周岫云重重地点了点头。
崔砚池忽然情绪低落。
上次荟梅会、今次咏桃会,都缺席了两个人:六皇子元宇澈和玉府嫡女玉丽筝。
最想炫给看的两个人没有来,夺得书画第一和飞花令第一,又如何?
直到三皇子和四皇子先后来到陶然苑,借和皇妹嘉阳打招呼,顺便表达对崔小姐的慕艾之意,崔砚池心情才迅速好转。
谁笑到最后,谁才是赢家,一切走着瞧!
第二日,粥水坊二楼上,三名少女坐在临街窗口,等待“金殿传胪”游街队伍过来。
鼓乐声隐隐约约传来,三人伸脖一看,只见两排御林军前头开路,拦住道旁百姓;六行旗鼓手跟随,然后是新科进士的骑马列队。
进士队伍为首一人,骑着御赐金鞍朱鬃马,头戴三枝九叶冠,身着大红飞蟒锦袍,手执金丝软鞭,面如冠玉,风仪俊伟,正是状元赵祥栩。
震天喜炮押后,游街队伍前呼后拥,昂然而过。
道旁百姓欢声雷动,姑娘少妇激动得满脸通红,不断将鲜花瓜果抛给心仪的对象。
抛给赵祥栩的最多。
玉丽筝将周碧云的小手拿过来,轻轻握住,感觉到小手在轻轻颤抖,忙伸手挽过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往事历历在目,那人却咫尺天涯,周碧云抽出手,在玉丽筝怀里捂脸哭泣。
话说多年以前,有一批国子监生员得以选授官职,其中有两位同窗被授任山阳、山阴两县县令。因地方邻近,遂相约同行。
赴山阳任县令的叫周旷川,赴山阴的叫赵如海,两位同窗带家眷一路同行,双方的大人孩子都混得厮熟,特别是几个年龄相仿的孩子,一起玩得极其开心。
眼看即将到分别的路口,大人小孩都有点舍不得,赵县令就提出结为儿女亲家,周县令一口答应了。
于是就替赵家独子祥栩和周家嫡女岫云定下亲事,两家交换了生辰八字,写下了婚书,又互赠了信物——刻有“栩”和“岫”字的佩玉。
赵祥栩和周岫云年方七八岁,已略懂人事,路口分别时竟拉住对方的手不放,把大人逗得哈哈大笑。
此后多年,周旷川官运亨通,一直做到了州太守。
而赵如海则越来越穷困潦倒,先是因故丢掉了官,又因无盘缠回乡,竟从此滞留山阴县。
赵县令官任清廉,毫无积蓄,一家子在山阴县清贫度日。
在山阴县熬了五年,赵如海病重不起,临终时叮嘱妻子到州上投奔周家,冀望儿子祥栩得一处清心读书的地方,再图后计。
顿失家庭支柱,赵如海妻儿呼天抢地,竟然连殡葬费都拿不出。幸山阴百姓念赵县令廉正为民,就有热心人士发起集资,筹得一些钱粮,安葬赵如海之外略有羡余,就在赵如海坟墓旁买了两亩薄田,供母子维持生计。
赵祥栩耕读度日,为父守孝三年,这才遵父遗命,动身投亲。
一路打听,来到周府大门。门房看看母子俩衣衫褴褛,就不给好脸色。
待周大夫人听报,更是又惊又恼,又不好晾客人在门外惹人围观,只得吩咐管家接入正厅坐等。
周太守散衙归家,闻得故友家人来访,忙来相认,见母子潦倒如此,心下黯然。
赵大娘也不敢奢望太多,只说:“实是家境不好,栩儿又要读书备考,这才连累亲家收留些许时日。”
赵祥栩深深作揖,说:“听闻府上有藏书楼,小侄斗胆请求伯父恩准,每日到藏书楼阅读。”
周太守见他虽然缊袍敝衣,形容瘦削,但是腰板挺直,举止大方,就答应了。
正相谈间,忽然听到后院闹将起来,有人哭诉,有人劝止。
只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夹杂着啼哭:“我不去见他们!不去!谁爱见谁去见!凭什么给我找这么一门亲事?两个乞食穷鬼,现今找上门来了,岂不连累我一辈子?”
听听声音渐渐远去,应该是被劝走了。
赵大娘母子对望一眼,默默无言。
周太守略显尴尬,忙道:“见笑了,是几个下人在纠纷斗嘴。”赶忙命管家将赵家母子带到客房安置好。
周太守看看赵祥栩母子走远,转身来到后院,见大夫人正扶住女儿岫云,替她擦眼泪。
周岫云一见父亲,就扑过来跪下,嘤嘤哭泣:“父亲,求求您把这门亲事退了吧!”
大夫人也跟随跪下:“官人,亲事成否就在您一念一言之间,这可是女儿终身大事啊!”
周太守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我堂堂太守府,若不遵守信义,如何使全州百姓信服?”
大夫人抬头说:“官人,您给赵家母子一大笔银子,再给赵祥栩谋个差事,他们日子好过了,就不会多话,他们不说,百姓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