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蛮睁开眼睛,天蒙蒙亮,夜色还眷恋不去。目光扫了周围一圈,感觉不对劲儿,这不是昨天的房间!屋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兔子躺在地上呼呼雷响,睡得不省人事。刁蛮走到窗户边,窗口结了一层透明的结界,她没有多想,往窗外看了看,忘忧城笼罩在一片轻薄的雾色中,隐隐有零星的灯光从一片繁密的楼屋中透出来,在雾霭中若隐若现。城市将在又一个静谧和安详的夜晚后缓缓醒来。
感觉肚子有些饿,刁蛮打算到楼下城中找点吃的,想起昨天在街上无意间瞟到的一家名叫鱼王的饭店,口水立刻淌了出来。
刁蛮折身走到门边,推了推门,竟然推不动!她又加大了力气,可那门像一堵厚墙似的,任她怎么使劲儿也推拉不开!
正愁着,一只灰扑扑的小老鼠陡然闯入眼帘。刁蛮看着脚边探头探脑的小老鼠,愕然一愣,哪来的这小家伙?
那小老鼠一边嗅着,一边攀着刁蛮腿上打结的毛,一点一点地往上爬。刁蛮一动不动地站着,想看看小老鼠究竟想干什么。
小老鼠爬到了刁蛮的肩上,颤颤地直起身子,仰望间,猛然看到两只黑溜溜的灵光闪动的眼睛,立时吓得一哆嗦,没站稳从刁蛮肩膀上掉了下来,它赶紧翻爬起来,急慌慌地向墙脚处的洞口奔去。
“想逃?没门!”刁蛮玩性大起,立刻追了过去。
待她奔到墙脚,小老鼠已经钻过洞去,凑到地板上的洞口一瞧,一眼可以看到楼下的房间。刁蛮把周围松动的木板扒开,刚好容身子通过。
楼下的房间门窗紧闭,光线昏暗,布局跟楼上没什么差别,唯一的不同是住在里面的人。
看到那盘坐在房屋中央的蒲团上凝神打坐的老人时,刁蛮目光一震,惊愕不已,竟然是他!
就要拔腿开溜,忽然一道苍老而虚弱的声音传入耳里:“速去告诉清弦,无论如何,不要进入忘忧城,速去!速去!”
刁蛮疑惑地眨了眨眼,那一见面就要杀了她的老头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也没张开,嘴巴也不见动一下,是谁?是谁在跟她说话!
疑惑间,那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急促地催道:“小妖!愣着干嘛!快去啊!”那声音暗哑无力,像是病危之人即将闭眼之前不甘心的喘息,带着一点拖拉的杂音。
刁蛮这回确定了跟她说话的便是眼前的老头,心中疑道:他为何要清弦不入这忘忧城?不入忘忧城怎么与忘忧公主成亲?难不成,这老头老糊涂了?
刁蛮再次投去疑惑的目光,发现老头衰弱得令人心惊。头发胡子已经完全白了,背佝偻着,瘫坐在地上,像一尊灰暗无光的石像。
“快......快走!”那声音比之前微弱了些,语气也更加急促。
刁蛮心下一揪,试探着道:“喂!臭老道!你还好吧?”
“咳咳......”猛地,那老头咳出一口血来。
刁蛮骇然一惊,脱口而出:“三叔公!”
三叔公睁开浑浊的眼睛,抖着胡须催促道:“记住我的话!快走!”
“好好!我走!”刁蛮也不敢问为什么,怕三叔公气急攻心再吐一口血出来,赶紧答应着快步往门边走去。
刁蛮刚走到门边,门一下从外面打开,一道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刁蛮诧异地看着堵在门口的人:“忘忧公主?”
忘忧公主沉脸看着刁蛮,声音冰冷如霜:“哼!进了我忘忧阁,谁也别想出去,除非,我要找的人亲自送上门来!”
看着变了脸色的忘忧公主,刁蛮觉得有点陌生。
“孽徒!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三叔公看着忘忧公主,厉色斥道。
忘忧公主进了门,将门一关,威目逼视着三叔公:“如今恶妖横行,百姓惨遭荼毒,他身为清云门弟子,却窝在一方享清福,置天下百姓安危于不顾,我绝不答应!”
“哼哼哼......”三叔公低低地哼笑起来,“你我师徒一场,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岂不知?你把我囚禁在此,一来让我没有机会阻止清弦回来,二来向我逼问清弦的下落,三来想用我来要挟清弦,让他甘愿做你的筹码,去交换你的心上人麒麟子,是不是?”
“不错!”忘忧公主坦然道,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何不对。
刁蛮听此,震惊莫名地看着忘忧公主,她费尽心思,竟然是为了心上人而设下这么个谋杀“亲夫”的圈套?一开始她就骗了她们!不,骗了所有人!
“你我师徒一场,你为了私心,竟用软香茶来孝敬我,恨只恨老夫没有早点察觉你的心思,才着了你的道!”三叔公无不悔恨地道。
忘忧公主却不以为然:“三个月前,国师奉皇上之命来到清云门,他们捉住麒麟子,以为要挟,向众师兄弟逼问清弦师兄的下落,你们一个个无动于衷,宁愿死也不说出清弦师兄的下落。没有办法,为了救元昊,我只能与虎谋皮。
我与元昊两情相悦,怎可见他深陷险境而无动于衷?
元昊又是父亲母亲的心头肉,因着麒麟后人的身份,他们被迫分离十数载,相聚不过两三年,却因清弦师兄落入国师之手,生死难料,我又怎能见父亲母亲为此心焦神伤而无动于衷?
皇上私纵国师兴妖作乱,现今京城方圆百里,妖祸连连,数十万百姓,一夜间化为枯骨。京城尚此,何忽他地?我忘忧城恐怕也难逃此厄!
倒戈对付师傅并非我本心,何况若不是我,师傅早就和清云门数百师兄弟一样,葬身妖口,何至于活到今日!”
“哼!你心里只有元昊,只有忘忧城,却不知还有一个天下!你自然不知他们为何宁死也要保住清弦,老夫岂能让他们白白做了牺牲!你休想从老夫这里得到清弦的下落!”
“我只要元昊!只要忘忧城!天下事与我何干?天下人又于我何干?我今日来不是逼问师傅关于清弦师兄的下落的,而是告诉师傅,清弦师兄很快就要到达忘忧城了!”
“你说什么?”三叔公厉目瞪着忘忧公主。
忘忧公主没有回答,而是别有深意地看了刁蛮一眼,微微勾唇,带着得意的笑容姗姗离去。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三叔公气急地瞪着刁蛮。
刁蛮愧疚地垂下头,一五一十地坦白了事情的经过。江湖险恶,防不胜防,还以为是一段天赐良缘,结果踏进了别人精心布置的陷阱!而自己一心想促成呆子的好事,竟无意间做了他人刺向呆子的刀子。
三叔公听完,气得吐了一口血,指着刁蛮骂道:“你这个祸害!你知不知道,这会害死他的!他们早就张好网,等着清弦入网了!”
“那现在怎么办?”刁蛮心里也急了。
“清弦那孩子太过心慈,知你有难,断不会袖手旁观。为今之计,只有我拼尽余力,送你出去。你见到他后,替我跟他说声对不起,当年.......”
奇险高峻的清云山,顶峰矗立着一座雄伟的大殿,大殿匾额上白底黑字写着“清云门”三个方方正正的大字。大殿院中,一人呆呆孑立,面对蛛网杂结,积尘纳垢、杂草丛生、遍地白骨的灰败而凄森的院落,震惊得难以名状!清云门总共五百一十一名捉妖师,现场竟然有五百多具骨骸,几乎是全门遭戮!
清弦惊痛地看着这一切,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究竟是谁干的?
师祖!三叔公!师兄!师弟!你们......你们......大颗大颗的泪珠从清弦眼中溢出,灼痛了尘埃!
昔日和乐融融热热闹闹的清云门,成了一片凄凉的乱葬岗,松下不再闻书声,山间不再有笑语,炼术台不再见流光,大殿上不再有师叔祖们的教诲。
将所有骸骨小心安葬后,已是日暮时分,夕阳斜照着松岗,清弦站在后山坡一片插着无字碑的坟场,心中凝结着山洪般的悲怒和伤恸!
名赫千年的清云门,除妖卫道保民安宁的清云门,无声无息地消亡了,葬入了黄土之下。山风含悲,万松同哀。清弦剑指苍天:灭我清云门者,上天入地,必诛之!
突然, 一只鸟儿嘎嘎从头顶飞过,一张画像随风飘到了近前,看到画像的霎那,清弦浑身陡寒,忙拾起一看:忘忧阁偶拾一桃花貂,失主速来认领,若三日内无人认领,便将桃花貂议价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