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巡城,黄宅,凌云阁内。
一位身着玄色官服的男子在书案前来回踱步,他的眉头紧锁,凌厉的剑眉微微挑起,显然是有些不悦。
“大公子,家主有请。”房门没有任何征兆的被推开,传令的奴仆虽然对他十分畏惧,但并没有几分敬重。男子听罢,拂了拂衣袖,抿着唇不言语,只是睨了那奴仆一眼便起身离开了凌云阁去了家主的屋子。
男子身姿修长,静静的站在书房之中,仿佛一棵在寒冬中依旧挺拔的苍松翠柏。
“尧儿,今日之事你做的很好,只是为何……”姜相尧真是厌恶极了黄都的这副嘴脸,明明对自己所做之事气愤不已,却还要摆出一副很是欣慰的样子,当真是虚伪。哦,他怎么忘了黄都可是祁巡城当之无愧的第一的小人。
虽然他十分厌恶黄都,可是他最恶心的人还是他自己,毕竟他才是一切计划实施的幕后推手;明明可以选择抽身离开这个计划,却还是留在这里参与到计划当中去,为虎作伥。
也对,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一个连这座黄宅出去都困难的人,又有什么选择的机会。
“是,父亲,孩儿明白了。”姜相尧听到他这么回答。他不禁嗤笑,这些年来,他一直不都是这样么,现在怎么突然就觉得不好了呢?若说黄都是祁巡城的第一的小人,那他就是祁巡城第一的伪君子,谁又比谁好到哪去。
已至深夜,他坐在凌云阁书房的椅子上,心腹侍卫守在他的身侧,可是他却感觉到了无尽的寂寞和疲惫。或许,他该歇上一歇了。
今日那位卜卦少年应该没有留下的必要了,是时候找个机会除掉他了。他挥挥手招来暗卫,附耳低语。
侍卫听到了他的计划,不由得出声阻止。
“主上,那卜卦的少年可是……若是贸然死了,恐会影响我们的筹划。”
“一个不知道过了多少辈的后人儿子,是真是假,又有谁会在意。去吧。”他招招手吩咐暗卫下去。
姜相尧走到窗口,看着夜空明月,陷入了沉思。
清冷的柔光洒在他的身上,修长的身影显得愈加孤寂,这孤寂仿佛沉淀了千万年,不知源头,不晓归处。他自有记忆起,便在这座黄宅,他是黄家家主的儿子,却绝对不会成为下一任的家主,因为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止一回,不论他怎么的努力。
后来,他渐渐的明白了,他并不是家主的亲生子,只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弃婴,他的存在更像是监视,监视整个黄家,一旦黄家出现什么纰漏,他便可以立即行动。
可是他却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他在这里的真正理由,毕竟无数次的变为小孩,再长大成人的记忆都不是假的,他不想被永远禁锢于此,他想要打破这种循环,他也想要去看一看黄宅外面,甚至祁巡城外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他不想永远留在这里,这是一个简单而又充满奢望的愿望。
他没有记忆,但潜意识中的他却隐约感觉到他必须要让黄家的计划完成,一定要让黄氏的后人登上城主之位,只有如此,他才有可能摆脱现在的一切禁锢。
但是,他真的不甘心囚禁了自己那么久的家族可以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
所以,他在黄氏一族的计划中,设计了一个计中计,一个能让禁锢他自由的黄家彻底消失,而那少年就是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如果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那么便毁掉他。
在黄宅积蓄这么多年的势力,创造出一个假的身份还是可以做到的,只不过,后续会有些麻烦罢了。
姜相尧看着空中的孤月,终于飞身跃出窗外,出了黄宅。
他的院子是最靠近黄宅外墙的,只要他想,他虽然都可以翻过这道墙,可是,即便他能毫不费力的翻过这道院墙,他也不能长时间待在外面。这座黄宅像是对他下了什么禁制一般,他在外面的时间永远都不会超过一盏茶的时间。
一盏茶的时间一过,不论他身在何处,下一刻他都会回到黄宅,即便是他强撑着对抗传送法阵,不被传送回黄宅,可是拖得时间越久,他就越虚弱,甚至危及性命,故而他不能在外面久留。
每次就只能享受这偷来的一盏茶的时光,如果从未感受过外面的空气,或许他对外面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执念了,就是因为他接触到了,却不能完全的拥有,这样的感觉才让人欲罢不能。
一盏茶的时间转瞬即逝,窗口处突然出现了一位身影隽秀的男子,他回来了,毫无征兆,却又带着满满的惆怅、不舍回来了,他的眼神比之前更加阴郁了。
或许现在的他对自由并不是那么的渴望了,但是他对于黄宅的厌恶却更加的多了。
姜相尧的唇角勾起了一个似有若无的笑,这里很快就会消失了,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他不急,不急。他紧紧的攥起了拳头,从手上看到暴起青筋就足以看到他的用力和隐忍。
可是,姜相尧很快又恢复正常了,手上暴起的青筋也很快就消退了,他的神色如常,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又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一袭白衣,仿佛他真的是一位对月吟诗作对的孤寂郁郁的贵族公子。
他真的是十分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这样的人真的有点可怕了。
天空昏暗,不见一颗星子,已是黎明时刻,属于他的光芒即将到来……
祁巡城外。
说实话,我有点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这个人。倘若他真的是祁谷的后人,那他应该就是我的小辈,我是不是就应该做出长辈的姿态,对他更加宽容;还是应该把他当做平辈,亦或是有求于我的客人,随意一些,可若是把他当做平辈,我们之间可就没有什么交情可言了。
说实在的,即便是和祁谷也没有多大的交情,不过是当初拒绝他帮他建造祁巡城,心里多少有一丝丝的愧疚而已,故而想着如果遇到了他的后辈有难处,帮上一把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算了,就放平常心吧。就把他当做我望乡茶斋的客人吧,毕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成为望乡茶斋的客人的,就为他开个特例,如果他是祁谷后人,就算我弥补我之前拒绝修建祁巡城的愧疚,如果他不是,我就当做日行一善了,前提是他请我帮忙做的事是一件不危害别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