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书名:最后的侠客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12943字 发布时间:2021-12-09

第十一回  雷公岭群枭丧胆  卧虎庄淑女钟情


        汉声和艾珍别了邓邦杰等,按邓邦杰指点的路径,驱马急驰,天黑时已抵达雷公岭下,望那雷公岭时,只见怪石嵯峨,悬崖陡峭,有些地方虽坡度稍缓,却密密层层长满荆棘灌木,只有一条曲折的山路从岩石丛中通向山顶,山顶上长着黑森森的一片树林,从淡白色的天幕上,可以看到树梢丛里高耸的屋脊和翘起的檐角,几点灯光从树丛里透了出来,这大概就是匪巢雷公殿了。


        他们在山下树林里拴了马,找背山的一块大崖石旁坐了下来,吃些干粮,选择上山的道路。


        沿山路而上是不行的,险要处肯定有人把守,直接攀崖而上对他们并不困难,但考虑到下山时方便,最好还是在山路旁的崖顶树梢间穿行,这样既能避开匪徒的防范,又能记住哨卡的位置,下山时更为方便。


        山口横着一条三丈多宽的深涧,上面架着一条用几根租树搭成的小桥。过了桥是一道陡坡,稀疏地凿了些石级,陡坡有五、六丈高,两旁怪石林立,并无别路可上。坡上杂树丛生,山路隐入在林莽里,正不知可埋伏多少人马,这便是进山的第一道关。


        艾珍和汉声不过小桥,从上游一个背眼的地方一跃而过,施展轻功,从一个崖石跃上另一个崖石,眨眼上了陡坡,隐身在一颗大树后观看坡顶的动静,只见坡上拐弯处支着一间哨棚,四个土匪坐在棚前喝酒,棚柱上插着一支松明,照得棚前一片光亮,听匪徒说山寨来了不少客人,正在大殿喝酒,汉声和艾珍交换了一下意见,且不管这些小匪,趁着匪首们聚饮未散,赶上去杀他个措手不及,脚底下一快,绕过哨棚,向山上急射而去。


       转过几道坡垭,来到了山腰,这里比山口更为险峻,两旁峭壁撑天,中间只一条狭狭的通路,四围并无可以攀附之处,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二人心想,难怪官兵攻不上的了,过去凭强弓硬驽都可以守住,现在有了火炮快枪,要想强攻上去就更不容易了,抬眼看时,见峡口有人影闪动,峡内火光隐隐,知道守卫的匪徒一定比山口更多,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另找路径上去。


        他们看到右侧的悬崖较低,就顺崖根走了三百来步,见光溜溜的崖壁中间有一道棱坎,棱坎上的崖壁间稀疏地长着一些小树,且喜棱坎离地不过三丈左右,艾珍望了望汉声,汉声微笑点点头,艾珍提气一跃,上了棱坎,听到身旁的呼吸声,汉声也跟着上来了,艾珍暗喜:“他的轻功竟不比自己差呢。”他们从一丛小树跃攀上另一丛小树,终于上了屋顶,从崖顶连纵带跳,沿着崖脊前进,再攀上几处陡崖,已到了寨墙下面。寨墙是用巨石堵着峡口垒砌的,只有两丈多高,他们不用费力就跳上去了。寨内灯光闪亮,人影憧憧,从寨墙上看得清消楚楚。


        寨墙内范围不大,不过四、五十亩地面,进寨门是一片空坪,坪上端有几步台阶上雷神庙大门,空坪侧边有不少平房,是土匪扎寨以后修建的。寨内的主要建筑还是雷神庙,宙内有两进大殿,殿的两厢有一排耳房,规模相当宏大,想必原来的香火是很兴旺的,大殿上灯烛辉煌,不时有呼五喝六的猜拳声传出,看来是在宴客。


       艾珍和汉声从平房顶上靠近庙边,一跃上了墙头,借着庙内树木的掩蔽,观看殿内的动静,头一进殿上只有一些守卫和出进来往的匪徒,酒席摆在后进,艾珍朝汉声一抬手,两人飞身上了大殿,从厢房上往后进殿上看时,殿上摆着两桌酒席,座上都是些高高矮矮三山五岳的绿林豪杰。汉声附在艾珍的耳边道:“我们到殿上看看去,这里看不太清楚,也听不见,”两人一纵身,上了后进大殿,伏在殿顶瓦上,揭开瓦缝,往下瞧时,殿内情形都在眼底,看得清清楚楚了。


        第一桌上首坐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浓眉豹眼,相貌凶恶。左边的是个黑脸汉子,个子粗短,下巴很宽,前额很窄,一双三角眼显得凶狠而残暴。使他俩大吃一惊的是,右边席上竟赫然坐着从清真馆进出的崔六,和他并排坐着个四十来岁的瘦长子,留着两撇八字须,下首坐着个道装干瘦猴子,和黑脸汉子坐一排的还有个二十五、六岁的壮汉,左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第二桌可能是山寨的大小头目,艾珍和汉声也没多注意。


       酒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匪徒们都有了七、八分酒意,正兴高采烈地互相敬酒,只见崔六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朝众人罗圈一抬,说道:“小弟远道而来,借花献佛,先敬各位一杯,喝了酒再谈大事。”说罢,一口喝干了,众匪轰然响应,都喝了,崔六接着道,“这笔买卖的底盘大家都清楚了,六百支快枪,十门大炮,还有大批的弹药,护送的官兵只有一百多名,真是可以手到拿来。机会难得。”他停了下来,扫了大家一眼,上下两桌的匪徒都停止了喝酒,目光都集中到了崔六身上。崔六接着说道:“望云山的赵大哥和野狼沟的焦贵兄弟都来了,就讨张大哥和柴大哥一句话。”坐在崔六并排的八字胡和对面的刀疤脸都微笑着朝上首的豹子脸点点头,左边的黑汉托地站起来说道:“大哥,干吧,搞他几百条枪,再加几门大炮,再来几千官兵咱们也不怕了。”这话一出,下面一桌的匪徒轰然叫了起来,“干啦!”“怕个鸟!”嚷成一片。


        张豹一摆手道:“弟兄们且慢,这可是桩大事,莽撞不得!”崔六激他道:“张大哥久闯江湖,什么风浪没见过,还怕这百来个官兵不成?”张豹圆眼一轮,笑道:“不是俺张豹胆小,这粮运咱们从来没动过,左宗棠不比别人,他的东西不是好吃的,有点硌牙呢。”崔六笑道:“沿岸有几个兵?咱们雷公岭就有三四百弟兄,赵大哥和焦家老弟也能凑三百多人,再联络笔架山卧虎山庄黑风岭几处,一凑就是一千多人马,至于分盘子嘛,由雷公岭张大哥你作主好了,张大哥,这买卖值得做啊。”张豹皱了皱眉头说:“吃是吃得下,不过左宗棠如果发兵过来,咱们可玩不转啦。”崔六冷笑道:“左宗棠目前在甘肃还应付不过来呢,哪能再抽出兵来?大家都知道,前几年调去当陕甘总督的,哪个不落个兵败革职的下场,他左宗棠说不定哪一天也丢了纱帽回老家呢。”


        一席话把张豹和众匪首都说动了,决定钟样以北的群山陕谷中争取行动,正兴高采烈闹轰轰地谈论劫船的计划,那八字胡姓赵的伸了个懒腰,眼睛从屋瓦间扫过,突然叫了“屋上有人!”话犹未了,扬手一件暗器腿地朝艾珍和汉声窥看的瓦缝射来,两人倏地闪开。“砰!”地一声,暗器把瓦打碎了一块,原来这赵云兴善使神箭,有神箭手之称,刚才那一箭虽略偏一点,也够险的。


        汉声闪到一边,和艾珍耳语道:“怎么办?”“杀下去!闹他个天翻地覆。”艾珍托地跳起,朝厢房屋顶奔去,汉声紧跟在一旁,三纵两跳,已到了厢房上,看殿上时,土匪乱成一团,拔刀的,抄枪的,惊惶四顾的,纷纷朝殿外跑出,几个人已抢到了阶下,嘴里大喊“拿刺客!”捉奸细!”汉声扬手一个梅花落瓣,走在前面的几个匪徒倒了四个,只有一个人用单刀一格,“铮!”地一响,格开了这一镖,人早箭似的跃到了天井中间,这人就是崔六。这时,头进大厅的守卫匪徒闻声也跑了出来,汉声不失时机地也给了他们一个梅花落瓣,艾珍叫道:“打得好!”砰、砰、砰、砰!一个点射打出了四枪,几个拿鸟铳快枪的倒在血泊里,蓬!蓬!砰!叭!土匪的枪铳也响了,枪弹、暗器飕飕地齐朝厢房上攒射,这时几条黑影从汉声和艾珍的左右两侧上了房,向他们逼近,最前面的却是崔六,他最先出殿击落了一个铜钱镖,又躲过了艾珍的一枪,一上房就挥刀猛扑了过来。


        汉声甩出了一手梅花落瓣,旋身拔剑迎击崔六,艾珍朝逼近的匪徒打过几枪后,也收枪拔剑,和冲过来的两个匪徒斗在一起。星光下看得分明,一个是早雷公张豹,一个是刀疤脸焦贵,那赵云兴刚一上房就被艾珍枪伤了右肩,栽下去了。赛周仓柴大富一出大殿就被梅花落瓣打中额头,这家伙不知死活,匆匆包扎了一下又赶了上来,却慢了一步。


        汉声和艾珍不愿和匪徒纠缠,几个照面之后,就联手使出了紫电清霜的杀着,剑光暴涨有如银涛雪浪朝匪徒卷去,崔六一上手就认出了汉声和艾珍,暗叫:“糟糕!又是这两个克星。”见张豹和焦贵都不比自己高明,早心存退意,奋力架开“黄莺出谷”袭向自己凶险的一击,闪身到了张豹的身后,再纵身一跃,远离战团,飞也似的溜之大吉。


        倒霉的是张豹,成了崔六的挡“剑”牌,在双剑的夹击下,肩脚都负重伤,柴大富小腹也被挑开了五、六寸长的口子,两人都滚下屋去了,焦贵手脚慢了一点,刚躲过艾珍的剑锋,紫电剑已从左肋下穿心而过,登时毙命。艾珍杀得性起,紧跟着张豹和柴大富滚落的身影追了下去,一下房就搠翻了几个迎上来的匪徒,汉声怕艾珍有失,也相跟着下了天井,目光一扫,见廊柱旁几支枪管正指向艾珍,忙飞身扑了过去,只听得蓬蓬两响,艾珍身形一晃,眼见是什么地方受了枪伤。汉声大怒,长剑疾挥,把几个枪手都劈了,转过身来又赶杀了儿个奔向艾珍的匪徒,其他的匪徒都纷纷逃进了大殿和两边的厢房。艾珍不顾伤痛,犹自忿忿地向四散逃走的匪徒追杀,那张豹和柴大富早被匪徒们抢进了房里,天井里除死伤的匪徒外已是空空的不见人影了,厢房里却朝外蓬蓬蓬地放起枪来。汉声跃近艾珍,叫逍:“艾弟,别杀了,走吧,这里危险!”伸手拉过艾珍,躲过了侧面射来的枪弹,朝前一跃,进了头进大殿,剑光电闪,穿殿而过,两旁匪徒纷纷倒地。眨眼间,汉声和艾诊已到了前殿侧厢房之上。汉声问道:“伤着哪里了?”艾珍淡淡一笑道:“不要紧,擦破一点皮。”汉声近前看时,右膀侧已渍了一滩血,忙把她拉到风火墙垛下隐蔽处,撕了一条内衣边,给艾珍包扎了,又掏出九转回春丹要艾珍吃,艾珍笑道:“我哪里这样娇贵啊,又不是泥捏的。”见汉声满脸关心的神色,还是吞了丸药,说道:“怎么办?就这样放过他们了?”汉声道:“他们人多,都躲进屋去了,我们杀也杀不尽,还要提防他们打冷枪,就这样算了罢,谅他们再也不敢乱动了。”


        这时,雷公殿里的匪徒都已被杀怕了,躲进屋里再不敢出来,院里倒是静静的,只有殿外闹哄哄的乱了窝,殿里的枪铳声把平房里的匪徒都惊动了。七、八个小头目跑进了院内,正七嘴八舌叫嚷问是怎么回事,汉声从风火墙垛边走了出来,扬手一个梅花落瓣,打倒了视线内的五个,朗声说道:“下面听着:你们前几天在京山路上追赶一顶轿子和两骑马,又狗胆包天,想去抢劫粮船,老爷找你们算帐来了,今天给你们一点厉害瞧瞧,以后可要老实点,再敢出来捣乱,老爷就把你们雷公岭踏为平地,放火烧了你们的狗窝!”艾珍也朝下面喊道:“你们那条什么响尾蛇没有死吧,叫他给你们说说,今天这场祸是他给你们惹起来的!”


        下面躲进厢房的土匪都不敢应声,有个大胆的匪徒从窗口往外叫道:“有种的下来……”话没说完,艾珍朝发声处就是一枪,这下子再也没人吭气了,汉声说道:“走吧!”两人飞越出雷公殿,过了寨墙,沿大道往山下闯去,守卡的匪徒万不料有人从背后杀来,当路的被杀死几个,其他的匪徒闻声寻看时,两条黑影倏隐倏现,顷刻就不见了。


        艾珍和汉声在山下找到了马,顺原路转回,跑出十多里,天边已出现曙光,两人在一条小溪边停下来饮马,洗洗手脸,抹拭身上的血迹。汉声要再给艾珍包扎一下,艾珍不肯,说止住了血就行了,回去再上药。汉声拗她不过,只得依她。


        两人重新上马,又急驰了二十多里,一轮红日已挂上山头,前面不远就是先天邓邦杰等人送他们分手的岔路口,只见一行人站在路边张望,走近时看清楚了,前面两人是牛志和丁猛,后面站着两个庄客。牛志和丁猛已大声打起招呼,大踏步迎了上来,艾珍、汉声也下了马,牛志道:“邓大哥料的不错,知道两位小侠早饭前一定会从这里经过,我们天亮就赶到这里等候了,怎么样?上过雷公岭了!哎呀,陈公子挂彩了!”丁猛关心地问:“陈公子,伤的不重吗?”艾珍笑道:“小意思,被铳子擦破点皮,不要紧的。”牛志道:“张豹和柴大富那两下子不是你们的对手,只是他们有几杆快枪和几十条鸟铳,平常胆大妄为,幸好二位没吃他们的亏。”汉声微微笑道:“昨晚还有崔六和望云山姓赵的,还有一个野狼沟姓焦的在场呢,他们正商量劫粮船的事,被我们给砸了!”丁猛惊愕道:“崔六也在那里!”汉声道:“不错,他在汉口吃过我们的亏,一交手就溜了,姓赵的伤了条胳膀,那刀疤脸姓焦的当场就死了。”


        崔六的本事丁猛是清楚的,崔六吓得开溜,其他的人命运可想而知,便不再问,牛志叹息道:“赵云兴打得一手好袖箭,焦贵在鄂西也算条好汉,不想跑到雷公岭去给张豹垫了背,不知道旱雷公和赛周仓怎样?”艾珍笑道:“算他们命大,不过一两个月是起不来床了。”汉声又补了一句:“这帮东西还想劫粮船呢,这下该清醒一点了吧。”


        汉声这两句话是特意说给丁猛和牛志听的,他两次都只说粮船,不提军火却是顺着艾珍说话,护粮是和百姓有关的。这一点艾珍也没意见,丁猛和牛志心里有数,只把话岔开,说无论如何要请两位小侠进庄去歇歇,邓大哥专等。当即打发两个庄丁骑马飞跑回去报信去了,汉声和艾珍交换了一下眼色,艾珍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丁猛道:“陈公子就赏个脸吧,丁猛给你牵马!”说着真的要上前牵艾珍。的乌骓马,艾珍道:“丁大哥,这可使不得!大家上马一起走吧。”这才和牛志,丁猛一起朝卧虎山庄而来,半小时后已到了庄外。


        这里万山环抱,中间一片田畴,大有世外桃源之概。田垅北面,高峰入云,属大洪山脉,紧靠田垅一山横亘,东高西低,形同卧虎,山势甚为险峻,卧虎山庄就建在山腰之上。房屋依山构筑,鳞次栉比,有四、五百户人家,庄外依山据险,砌石为墙,十分坚固险要,向南开有寨门,城楼箭堞,气魄宏伟。这一带自从元末以来,屡遭兵燹,居民结寨自保,民风强悍,邓、牛两姓是庄内大户,兼之邓邦杰、牛志二人本领高强,又对庄内人家施些小恩小惠,以此二人能称霸一方,土寇和官兵都不敢正眼相看。


        捻军兴起后,纵横驰聘于黄河南北,清兵追击堵截,所至之处,奸淫掳抢,无所不为,故有“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的民谚。同治六年正月,也就是两年多前,京山一带曾进行过一场大战,当时淮军骁将刘铭传和捻军在卧虎山庄附近决战,刘铭传陷入重围,几次濒于险境,几乎全军覆灭,幸亏曾国藩手下的鲍超赶到,从捻军背后杀入,才救了刘铭传。捻军连战疲劳,在腹背受敌下只好解围撤走。


        这鲍超凶狠残暴,所部大多是兵痞惯匪,所至纵兵抢掠,只要打了胜仗,军官士卒都可大发洋财,因此这些亡命之徒打起仗来非常卖命,号称精锐。曾国藩在他的日记中常有“攻克某地,大索儿日”的记载,所谓大索就是纵兵抢劫,不闻不问,百姓恨之入骨,纷纷团结自保。


        卧虎山庄地势险要,寨墙坚固,有五、六百丁壮,在邓邦杰、牛志的训练下,庄丁习武好斗,战斗力较强,大兵过境之际,邻近村庄又有很多人到庄里来避难,捻军和官兵在京山决战时,卧虎山庄表面上属地方团练,归官府指挥,实际上邓、牛二人在捻军中有许多朋友,彼此互不相犯,在刘铭传被围困时,邓邦杰和牛志也趁机消灭小股清兵,缴获了一些快枪,后来鲍超赶来解围,邓邦杰也虚张卢势出寨追击,实际上是给捻军断后送行,也使这一带百姓免遭官兵洗劫,因此邓邦杰和牛志在这一带颇有声望。


        汉声艾珍等一到庄门口下马,邓邦杰早已迎了出来,拱手道:“两位小侠光临,敝庄真是蓬荜生辉,邓某本该和牛贤弟一道来迎,因身上还有些不适,只好在此专候,还请见谅。”汉声笑道:“邓庄主太客气了,你们卧虎山庄真是名不虚传啊!庄院壮观,庄主仗义,人杰地灵,当之无愧。”彼此客套了一番,邓邦杰见艾珍包扎着手,当即关心地询问了一番,就和牛志、丁猛请汉声、艾珍进庄。


        只见进寨门十几丈就是一条小街,百货布匹油盐杂货等店铺应有尽有,正对寨门直上山腰也有二、三十家铺面,再上去就是邓邦杰的住宅,高大的门房,里面檐角高翘,楼台隐现,林木苍蔚,俨然豪门巨室。牛志的庄院都在虎形山颈颔之下,那里也有扇寨门,因离大路较远,不是主要通道,备庄民作樵汲之用而已。牛志和丁猛个性相投,丁猛就住在牛志处,石子瑜也在那边养伤。他腿断了,走不动,故此没来迎接。


        邓邦杰把汉声、艾珍让到客厅,落座叙话。汉声问起他的伤势,邓邦杰笑道:“幸得苏公子治疗,如今已不碍事了,二位昨晚去雷公岭辛苦,就在小庄歇息几天,等陈公子的伤好了再走,在下也得以多多请教,岂不是好?”汉声道:“多谢邓庄主美意,只是小弟还有些事要办,不便耽搁,日后再来奉看。”


        说话间,庄丁已端上酒菜,虽是乡下,却极丰盛,邓家自有窖藏名酒,见苏陈二人来了,邓邦杰高兴之至,罄其所有拿出来款待,汉声和艾珍也真饿了,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席间,在邓邦杰等人的要求下,汉声把大闹雷公岭的经过又详说了一遍,大家不胜赞叹。


        邓邦杰竭诚邀请汉声艾珍进庄,固然是结交豪杰之意,但另外还有个重要的打算。二人道他慷慨热情,好交朋友,心下甚为欢喜。酒到半酣,汉声问知丁猛是陕北人,就问他那边情况如何?丁猛端起一杯酒咕咚喝了,叹口气道:“别提了,真是兵连祸结,老百姓没法过啊!”汉声故意问道:“我们南边也打了十儿年仗,好象恢复起来也还快呢。”邓邦杰牛志常在北道往来,情况比较熟悉,解释道:“二位有所不知,我们南边打仗,老百姓只是连累着吃亏,仗没有打到这边来,百姓还能种田地挣口饭吃。陕西、甘肃就不同了,开始是回民和汉民互相仇杀,打破一个庄子,男女老少斩尽杀绝,鸡犬不留,再加上官兵一杀,百姓逃的逃了,死的死了,往往几十里没有人烟,到后来官兵没粮没饷,很多也哗变成了土匪,到处抢村劫寨,老百姓就更没法过活了。”丁猛慨叹道:“可不是,原来大家都相处得好好的,不知怎么一来就互相红了眼,乱杀起来了。汉民仗着官府撑腰,大杀回民。回民要保命,也气愤要报仇,都拧成一股绳对付汉民,那个杀才惨哩。关中八百里秦川,多好的地方!原先渭河两岸有不少村庄都住的是回民,如今死的死了,没死的也逃光了,汉民也好不了多少,真是十室九空,田地都荒了,没人耕种,那个样子,谁看了都痛心!”汉声趁机道:“是啊,这局面也该收拾了。如今左宫保从南方运粮到陕西去,虽说是军粮,听说也周济百姓,这也是好事呀,至少不会抢老百姓的粮吃嘛。”牛志道:“这倒是实情。听说左宫保还发给百姓的口粮种子,叫百姓垦荒安家哩。”


        邓邦杰是个精明过人的人,知道汉声是有意让大家死了劫军火的念头,就爽快地说:“苏公子说得好,运粮是件好事,我们虽帮不上忙,也绝不能给粮运添麻烦,今后一定给汉水沿岸的朋友打招呼,大家对粮船都要照看一点。”汉声和艾珍见邓邦杰这样说,都齐声叫好,牛志和丁猛冲着他们两人的面子也同声附和。大家互相敬酒,彼此又融洽了许多。


        正喝得高兴,忽然由外面进来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结实健壮,看来是练过一些功夫的,这孩子朝大家做了个揖,叫声叔叔伯伯,就跑到邓邦杰身边,踮起脚来,在邓邦杰耳边悄声讲了几句话。邓邦杰展眉一笑,却又板起脸道:“胡闹!这怎么行。”那孩子碰了个钉子,却不甘心,眼睛的溜一转,又带笑走近牛志,在牛志耳边说了几句。牛志哈哈笑道:“好,好!”众人不知道他们闷葫芦里卖什么药,都在纳闷。牛志站起来对汉声和艾珍道:“这孩子叫邓奇,是邓大哥的爱子,邓大哥有个妹妹,叫邓玉姣,年方十九岁,练了一身好武艺,这邻近几县,不少武林好手败在她手下,听说两位公子武艺非凡,想跟二位学几招。”


        汉声朝艾珍望了一眼,见艾珍满脸不悦之色,忙说:“这如何使得!邓小姐千金之体,家传武功,定是不凡,我们兄弟服输。”邓邦杰笑道:“让苏公子和陈公子见笑了,小妹不知天高地厚,每次庄上有武林朋友来,小妹都想学几招,故而如此冒昧,都是先严以前娇惯了之故。”牛志道:“二位公子不要客气,咱们这一带女孩家使枪弄棒是常事,大妹子想见见世面,学两招,二位就赏个脸吧。”邓邦杰见汉声看艾珍的眼色行事,就向艾珍道:“陈公子,舍下虽是山乡僻壤,后园倒也宽敞幽静,是在下平日练功的地方,二位吃了饭,赏光去看看如何!”艾珍见邓邦杰冲自己来了,不好峻拒,只说自己手臂受伤,比试不得,邓邦杰道:“陈公子不出手也没关系,大家去看看罢。”大家吃完了酒饭,当不住牛志和丁猛一再撺掇,簇拥着汉声、艾珍往后园而去。艾珍心想,倒看你邓庄主的宝贝妹如何。只见门前一个小丫环身影一闪,飞跑穿过月洞门,向后面去了。


        汉声他们出得厅来,转过月洞门,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角道,两旁花木扶疏,甚是清幽,顺角道走了五六十步,已到后园门口。只见这园子果然宽敞开阔,四周是参天古树,几株丹枫掩映在苍松翠柏间,斑斓可爱,靠庄院一边都是些桃李梨杏等果树,这时已黄叶凋零,一个造型精巧的六角亭,正处于果树之中。亭中有石圆桌和一些石凳,亭子边都是一排刀枪架,插着明晃晃的各种兵器。一个长身玉立的姑娘,斜靠在亭柱上正和一个小丫环说话,不时侧过脸来,注视着进园来的客人。亭外是一片开阔地,光滑平整,想必是邓家经常练武的地方。


        走近亭子,那姑娘笑吟吟地叫了一声“哥”,向大家福了福,就垂头站在一旁。两只俏眼不时向汉声和艾珍偷偷看去。邓邦杰向汉声艾珍丁猛道:“这就是舍妹邓玉姣,请多指教。”汉声见大家都不做声,只得应酬说:“邓庄主好说,将门虑女,定是不凡,真是个女中豪杰呢。”说着,不经意地看了看这姑娘,猛地也吃了一惊。原来这邓玉姣柳眉凤目,杏口桃腮,长得十分艳丽,一头乌亮的青丝秀发,梳成一条粗粗的发辫,直垂到衣后摆以下。身穿水红花缎紧身花红弓鞋,金莲窄窄,瘦小异常,更显得婷婷袅袅,风姿绝小袄,下着与上衣一色的丝绸镶边长裤,脚下是一双金线绣俗。汉声想,表姐和张大姐也算得人才出众的了,比这姑娘似乎还不如,和艾弟倒是绝好的一对,不知她武艺如何?


        邓邦杰听汉声这么一说,哈哈一笑道:“苏公子过奖了,哪里谈得上女中豪杰,如果两位公子看得起,点拨舍妹几招,就是舍妹的造化了。”说着,请大家在亭子里就坐,家人已端上了茶点,泡上了茶。小邓奇一进园就溜到了姑姑身边,姑侄俩叽叽喳喳说了好一会,邓奇跑了过来对邓邦杰说:“爹!姑姑说时光不早了,请哪位公子指点几招,过后你们再叙谈不迟。”牛志道:“二位请!”艾珍道:“我手不方便,汉声哥你去吧。”此刻艾珍也想看看邓玉姣的手段了,长得是不错,不知她是不是学几手花拳绣腿自高身价的。汉声在大家催促下,不好推辞,只好站了出来。


        邓玉姣早已站在亭外等候,这两个青年她都看得上,不过她更喜欢汉声那英俊潇酒的气度,见汉声出来,心下已七分欢喜,不过看他们文质彬彬的样子,又不相信他们有过人的武功,以为是她哥哥故意吹嘘的,愈加想试试他的真功夫。汉声走出亭子,向邓玉姣一揖道:“在下才学有限,请小姐不要见笑。”邓玉姣也答了一礼,盈盈笑道:“哥哥叫我跟公子学几招,请公子不要客气,让小女子开开眼界。”汉声道:“好说,小姐请!”说完,也不立门户,仍潇潇洒洒地站着不动。这可把邓玉姣惹火了,心想你欺侮我是个女的,全不放在眼里,姑娘倒要叫你吃吃苦头。说声“得罪了!”一招黑虎掏心,冲汉声胸前打来,汉声刚刚侧身一让,邓玉姣早进步变招,欺身而进,左手一扬,封汉声的耳根。汉声低头闪过,邓玉姣早飞起右腿,脚尖堪堪踢中汉声的小腹,汉声来不及闪避,双足一蹬,托地退开五、六尺,脚才沾地,邓玉姣一记青龙探爪,又攻了上来,这几招疾如风雨,饶是汉声身法快捷也险险着了道儿,不敢怠慢,只好运出八卦游身掌功夫,小心闪让。那邓玉姣一招快似一招,拳脚齐上,犹如旋起一团红云将汉声牢牢罩住。小邓奇高兴得高声叫好,众人也连连喝采,艾珍却在一旁微微含笑。邓邦杰越看越皱眉头,妹妹的拳路他最清楚,明明有几处破绽,要是汉声一还手,妹妹早吃亏了。


        邓玉姣哪里往这些地方想,只道汉声瞧不起她,越发地一拳紧似一拳,硬要逼汉声出手不可,转眼之间,汉声已让过了邓玉姣五、六十招,他一边观察邓玉姣的拳路,一边暗打主意,心想人家大姑娘,头脸胸腹是万万碰不得的,只能点她的手足穴道。正由于他这样投鼠忌器之故,邓玉姣毫无顾虑,拳脚有如飙风掣电,使汉声无机可乘,看看又拆了三、四十招。邓玉姣心里焦躁,使出了她的绝招旋风十八腿来。


        这旋风十八腿总汇了北方谭腿的精华,腿腿连环,变化莫测,只要一腿沾上对方,就可借一弹之力,连发数腿击中对方要害。尤其是妇女,在那尖尖的小脚鞋子前端衬上铁尖,如果碰上了,没有不洞肌穿腹的,不知有多少江湖好汉丧身在这种尖尖莲瓣之下。汉声一看邓玉姣攻势凌厉,愈加小心谨慎,移形换位,闪避腾挪,任邓玉姣怎样进攻,总是沾身不得。等邓玉姣使完了一套旋风腿,再回复进招时,汉声已胸有成竹了。待邓玉姣右脚踢他的胸胁时,更不闪让,只用左手在胸前把莲瓣轻轻一拨,侧身转进半步,右手食指以快迅无比的速度,点中了邓玉姣连接着踢来的左脚三阴交要穴。邓玉姣右脚已被荡开,发力不得,左脚突然一麻,落地支持不住,仰后便倒。汉声何等手快,早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左手在她脚上一拍,解开了穴道。邓玉姣一挺腰站了起来,羞得粉脸绯红,感激地深深看了汉声一眼,低声道:“多谢苏公子。”汉声笑道:“小姐腿脚功夫真是不凡,我也是侥幸得很。”


        这最后几招只是一眨眼功夫,众人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哩。见他们俩笑嘻嘻地站住了,才回过神来喝采。邓邦杰心里那高兴就更不用说了,妹妹的拳脚功夫确有精进,更主要的是汉声精湛的武功和谦和的武德,给他和妹妹保全了面子,忙走上前去,迎着汉声一揖道:“苏公子这身功夫,近来江湖上已经少见了,佩服,佩服!”又对邓玉姣道:“怎么样?这回可服了吧!”邓玉姣羞涩地瞟了汉声一眼,娇嗔地朝邓邦杰道:“哥哥好不晓事!妹妹输了呢。”说着,双手掩着脸,一溜小跑回家去了。小邓奇却拍着小手,快活得又跳又蹦,追着邓玉姣叫:“姑姑恭喜,我告诉妈妈去。”


        汉声和艾珍、丁猛都不知是怎么回事。牛志哈哈笑道:“苏公子,恭喜你啦!这大媒么,怕是该我做现成的囉。”这话把汉声说得更摸不清头脑了,邓邦杰在一旁只是笑,牛志道:“我们玉姣妹子三年前就许了个愿,谁赢得了她的旋风十八腿就嫁给谁,苏公子今天赢了,这不是天赐良缘吗?”


        原来邓玉姣心气高做,择婿甚苛,长到十五岁时就出落得美貌超群,远近豪门富室,武林世家子弟,求亲的络绎不绝,可她没有一个中意的,为了摆脱求婚者的纠缠,她立下了这条难题,自己却不先出面,叫她的侍婢秋云代她应付,绝大多数的求婚者都败在秋云手下,过得了秋云一关的人也寥寥可数,如若人品出众,邓玉姣倒也愿意佯输算了,怎奈武艺较好的,不是粗俗就是过于凶悍,邓玉姣一怒就把人家踢伤了,因此长到一十九岁还是深闺待字,那时候一般早婚,姑娘家十五六岁出嫁是常事,到了十八岁就算老姑娘了,邓玉姣自己固然苦恼,邓邦杰两口子也为这婚事操心,昨天见了汉声、艾珍就存了这个招妹夫的念头,所以一定把他俩邀到庄上来,无论妹妹选中那一个都可以了他一桩心愿。


        苏汉声一听牛志的话,倒不知怎么说好了,他对邓玉姣本有好感,但一来紫电清霜剑还没会合,婚事不能早定,二来他要远去陕西,千里迢迢,相逢何日?所以讷讷地说:“这……这,在下以前并不知道啊!”牛志笑道:“苏公子不知道不要紧,邓家妹妹的活可是远近皆晓,改不得的,苏公子,你就准备做新郎吧。”邓邦杰也跟着说道:“舍妹确有此约,尽人皆知,苏公子不嫌舍妹丑陋,就把亲事定下来罢。”汉声更加慌了,想到人家情意深重,又不好让邓玉姣难堪,急中生智,就扯了个谎道:“邓庄主见爱,在下非常感激,只是在下从小就定了亲事,若是事先知道邓小姐的意思,在下是不敢出手的,万望邓庄主见谅。”这话一出口,如同热锅里倾了一大勺冷水,大家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了,代之是惊愕,失望。邓邦杰勉强挤出点苦笑道:“这……这怪不得苏公子,只是……”丁猛对艾珍最有好感,见艾珍在一旁不做一声,大有恼怒之色,以为大家冷落了她,就说:“苏公子既然定了亲,还有陈公子哩!”一句话提醒了邓邦杰和牛志,两人又高兴起来。


        邓邦杰对艾珍道:“陈公子,我本来的意思就是你们兄弟随便哪个都是万中选一的,苏公子既然早定了亲,陈公子也用不着比武过招了,这亲事陈公子就应允下来吧。”牛志乐呵呵地道:“反正邓大哥看上你们兄弟俩了,这大媒我还是稳做的。”艾珍又羞又恼,冷笑道:“抱歉得很,在下也早定了亲呢。”说着眼睛里汪起一泓泪水,向邓邦杰牛志丁猛一拱手道:“对不起,在下有点事,告辞了。”说完,幽幽地看了汉声一眼,再不说话,转身就朝园外走去。


        汉声也闹懵了,叫道:“艾弟,等等,我们一道走!”邓邦杰、牛志、丁猛一齐赶上去劝留艾珍,哪里留得住。就这么相跟着,出了后园,走到厅前,艾珍经大家一劝,说她应该和汉声一道走,心里愈加气恼,抛出句冷冰冰的话:“你们要留,就留下他吧!”话没说完,眼泪已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众人不胜惊愕,再不好留了,邓邦杰不知所措,牛志和丁猛也愣了。汉声惶恐地问邓邦杰等拱拱手道:“非常抱歉,在下也只得告罪,请牵过马来吧。”邓邦杰没法,心里还在想,这陈公子一定是先前没有跟他谈亲事,等苏公子拒婚了再找他,他心里有气,这也难怪,只好以后慢慢再谈,就问道:“苏公子,陈公子,二位去陕西后住在哪里?我们不久也要去陕西,一定要来拜望的。”汉声也有邓邦杰同样的想法,就告诉他们,可以到西安军需局去找高步云。邓邦杰和牛志丁猛要送汉声艾珍一程,汉声望了望走向乌骓马的艾珍,说道:“不劳远送了,各位的厚谊,在下永志不忘,就此告辞。”朝大家一拱手,牵过马,跟在艾珍后面,出了大门,二人先后上马出庄而去。


        艾珍出庄就猛催几鞭,哗啦啦跑了一阵,才让马缓下来,也不回头,也不和汉声搭话,汉声赶上去和她并辔而行,说道:“艾弟,你这是怎么啦,人家说亲也是番好意嘛,何必生这么大的气?”艾珍见汉声不顾邓家的挽留,追赶自己,又上来赔小心,气也消了大半,说道:“谁为了那种事生气?我才不想呐。”汉声又凑近一些,问道:“你真的定了亲了?”艾珍扭过头来,白了他一眼,嗔道:“呆子!那是骗他们的,我几时定过亲?”汉声高兴起来,说道:“艾弟,你这就不是了,那邓小姐不错啊,多漂亮!武艺也很不错呢,原先是你手不方便没下场,所以没先给你提亲,都怪我,冒冒失失就跟人家过招了,这你何必介意!”艾珍冷冷地道:“我没那福气!”汉声仍然不知进退,哓哓地说邓玉姣如何美,邓家兄妹如何重情义,这下艾珍更来气了,怒冲冲地说:“这样的美人,你自己娶了吧,拿我夹在中间做什么!”


        汉声见艾珍秀眉紧锁,长长的睫毛下闪着泪光,不禁慌乱起来,忙解释道:“贤弟不要多心,人家本来就是朝我们俩提亲的,你没见我一说定过亲了,人家就一心招你做女婿吗?”艾珍恨恨地望了他一眼,颤声说道:“你定了亲为什么不早说?”说罢泫然欲泣,汉声大吃一惊,忙道:“这,这我们没谈起过啊!”艾珍这才醒悟过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凄然一笑道:“汉声哥定的嫂子一定是绝色的美人,难怪一直瞒着我呢。”汉声憨厚地笑道:“贤弟弄错了,哪里有什么绝色美人,就连人也没找到呢。”艾珍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不胜诧异地问:“那你为什么说从小就定了?”汉声呵呵笑道:“是啊,我家从小就叫我找清霜剑,说紫电清霜该团圆会合了,找不到清霜剑,三十岁以后再谈婚事。”


        艾珍一听,满腔的幽怨,顿时冰消瓦解,眼角眉梢漾起了无穷的喜气,含羞带嗔地膘了汉声一眼,说道:“傻哥哥,你不是帮我找清霜剑么?”汉声认真地说:“是呀,帮你找到清霜剑我再谈自己的事嘛。”艾珍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心想,怪不得梁山伯这么不开窍,原来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傻角色,就满脸含笑调皮地说:“为什么你给我说订亲的事呢,我也没找回清霜剑啊!”说罢,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挑衅地紧紧盯住了他,汉声正待回答,后面马蹄骤响,一个清脆的女声高叫:“二位公子等一等!”


       艾珍和汉声回过头来,只见一骑马飞奔而来,马上坐的是个十五六岁的俏丽姑娘,那马跑到二人的近前才收住脚步,马上的姑娘盈盈笑道:“婢子叫秋云,是服侍玉姣小姐的,小姐特打发婢子来问二位公子一句话。”艾珍皱着眉头不高兴地说:“你家小姐有什么话要问啊!这么性急的。”秋云笑嘻嘻地逐个看了二人一眼,说道:“二位公子,我家玉姣小姐人怎么样?还不错吧?”汉声道:“是不错啊,我们刚才还说来着呢。”艾珍也冷冷地说:“谁说你家小姐不好了?”秋云吁了一口气认真地道:“小姐要问的就是这句话。二位公子,你们走得太急了一点,也该让小姐知道呀。”艾珍道:“知道又怎的?”秋云笑道:“知道就不放二位走了,小姐这回是真正看上了—一看上了二位公子呢。”说着笑眯眯地膘了汉声一眼,艾珍不耐烦地道:“谢谢你家小姐,你们小姐那样好的人材,还怕找不到如意郎君!只是我们都定了亲了,有负小姐的美意。”汉声道:“正是这句话,请姑娘转告小姐,我们对小姐的印象是非常好的,请她不要多心。”秋云道:“有公子这句话就行了。小姐说她什么都不计较。请二位公子保重。”说完向二人又是一笑,拨转马头,喜孜孜地催马加鞭跑回去了。


        正是:隐隐青山烟雾里,无边春色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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