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接待室内。
“姜先生,我们调出了当晚姜泽檀出事之前的通讯记录以及微信聊天记录。”
彭凯驰不明白其中利害关系,阶级区分,也不像尹局长见识涉事广,学会左右逢源。
陌生男士在他口中都统称为先生,陌生女士在他口中都统称为女士。
他接着又如实说道:“我们发现姜泽檀出事前最后的几通电话是拨打给他手机备注名是仅用一个红心的图案代替的人。
“电话号码是159……”
彭凯驰从一叠文件中抽出几页纸,对着念完电话号码。
刚刚脱口念完,这串数字瞬间在姜靖恺的记忆中闪现。
“楚萧潇?”
短短三个字从他口中蹦出带着坚定又略带疑惑。
坚定的是这串号码是楚萧潇的准确无误,疑惑的是他弟弟的出事难道和楚萧潇有关系。
想着,姜靖恺在纠结中开了口,“彭警官,你的意思是我弟弟出事前最后见到的人是楚萧潇。”
从问话的神情来看,难掩他此时的讶异。
“我们也只是大致推断,并不能作为事实依据。”彭凯驰官方的回答着,随后又试图补充一句,“毕竟你弟弟拨出去的这几通号码,都未被接听。”
听到彭凯驰的言辞,姜靖恺不动声色抿紧了绯色的唇瓣。
似乎在若有所思。
“我们随后查了你弟弟之前通讯录拨打出去的号码,紧挨时间段,连续两个电话都是拨给一个叫莫冰一的人,两次说话的内容我们都做了仔细辨听。”
“根据通话内容,姜泽檀先生之所以去木桥很可能与电话中提到的楚萧潇有关。”
姜靖恺沉下一口气,心里其实是有想法的,毕竟在记者会上姜靖恺和他有矛盾冲突,之前姜泽檀失踪他一直以为是姜泽檀没有消气故意离家出走的。
“我当初去英国之前,你答应过我的,可现在呢,你答应过我的事你有做到吗?!”
……
记者会上的姜泽檀与他对峙的种种都让他历历在目,想着想着偶有失神。
彭凯驰见姜靖恺保持沉默,又接着说道:“有个事,姜先生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知你。”
他的口吻越发深沉与严谨。
说着,他将放在下面的资料抽出,平铺在桌面上,用手指点了点桌面说道:“这是我们从姜泽檀先生的短消息聊天记录,所截下来的图,最后一条消息是发给备注名37.2℃的。”(是一见钟情的温度)
姜靖恺漆黑的眸子瞥了一眼证物图。
整个信息截图发消息的人都是姜泽檀。
直到,当他看见紧挨着的最后一张图片内容的时候,看见姜泽檀和楚萧潇聊天框的内容时,眸色一沉,那个突然回复的,那句醒目的话时,当即就怒火中烧。
“要死死好了,我是不会去的。”
前文是:
风里雨里,潇潇,我死都在这里等你。
——要死死好了,我是不会去的。
姜靖恺紧咬着内唇瓣,结实的胸膛一起一伏,频率极快,他在拼命压制着内心的怒火。
“因为你弟弟出事当晚下了雨,现场的大部分痕迹都被雨水冲刷的没有了。”
“我们只能结合你弟弟的通讯和聊天记录,初步怀疑其可能是为情所伤,自杀。”
似听非听,他的脸阴沉得十分难看,仿佛被寒霜打了的茄叶一样,又黑又紫,拳头不知不觉握紧,蓦地用力,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根根泛白。
就在手快承受不住暴力,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凸起时,彭凯驰一丝不苟开口,“如果后续没有其他证据指明姜泽檀先生是被人谋杀的,那我们这边就会以自杀结案。”
话音已经落下几秒,见姜靖恺依旧没有啃声,只是脸色异常难看,双眸死盯着某张证物图。
眸底深不可测,也不辨其心思。
彭凯驰沉了沉目光,一边开始一张张收起证物图,一边关切询问着, “姜先生,你有在听我说吗?”
也许是看着彭凯驰从桌上收回了最后一张证物图,姜靖恺才恍然回神。
他收回目光,沉沉“嗯……”了一声。
彭凯驰将资料收好后,从旁边拿出一个牛皮文件袋,熟练启封抽出一张A4纸。
他看了看后,将纸轻轻放在桌面上,伸出手耐心指着签名处。
“姜先生,如果这边你对案件经过已经清楚了,那就麻烦你在结案书上签个字。”
说完,彭凯驰将签字笔也礼貌递了过去。
“姜先生,麻烦你在结案书上签个字。”
彭凯驰不厌其烦又重复了一遍。
姜靖恺松开握成拳头的手,抬起颤微微接过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不听使唤的抖,轻微的抖。
他眯了眯眼睛,咽下去口水,快速在纸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是那种公事性的签名风格,笔尖勾起的字也很飘逸,只是失去了平时签合同签文件的那种笔锋。
“啪。”
签完后,他突然放下笔,响声让彭凯驰都被吓了一跳。
姜靖恺从桌前站起身,径直走出去。
门被用力拉开,发出砰的一声响。
他嗜血的眸子,猩红的可怕。
门刚关上,手机铃声划破了沉重的足音,沿着长廊传了过来。
接起。
“姜总,今晚七点是国韵集团的答谢晚宴。”
“你别忘了。”电话那端的助理提醒道。
“我知道!”姜靖恺凶怒回答,一点也不和颜悦色。
……
临近深秋,渐入傍晚,天气渐渐有了一丝寒意,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枯黄的叶在寒风中簌簌。
梧桐树下。
许凌辰躬身将一捧黄色雏菊紧挨着之前放置的有些枯萎的黄玫瑰放在墓碑前。
他直起身子安静的站在许致远的墓碑旁,深深的凝视着照片上的男人。眼里溢满了怀念的神色。
十二年了,许致远走了十二年了,他的妈妈也带他逃离这是非之地十二年了,
时间过得真是快啊。
他缓缓地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许凌辰轻轻的抚摸着男人的照片,一遍,又一遍。
那双黯淡的双眸中,溢满了温柔和怀念……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许凌辰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他绝美的唇形带着的淡淡笑颜让周围萧瑟的秋景都像是染上了鲜活的气息。
“爸,看来妈已经原谅你了。”
许凌辰不难猜出眼前那捧有些枯萎的黄玫瑰是叶慕云回国后几天间送的。
叶慕云一直再为当年许致远不告诉她生病的真相而耿耿于怀。
叶慕云一直觉得许致远这样做事是没有把她当做亲人,既然是夫妻困难就应该一起来抗,自己单打独斗这叫什么事。
“爸,当初你做下那个决定也是逼不得已,经过深思熟虑的吧。”
“妈当年一直为你做出的不负责任的决定怨恨了你十几年,如今不是也慢慢释怀了吗?”
许凌辰自顾自说着,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中,夹杂着心酸夹杂着无奈。
“爸,我终于懂得当初你那么绝情背后隐藏的痛苦了,因为我如今也面临和你一样的抉择,一样的逼不得已。”
“佳媛虽然现在会怨我,恨我,觉得我无情无意,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慢慢淡忘,慢慢开始释怀,后面她也会理解我的对吧。”
“她会重新开始她新的人生,没有我影子的人生。”
“就像妈这么多年来她终于想通了来看你,她一定在你面前说了很多话吧。”
他那刀削斧砍似的脸上涂满了憔悴的疲倦。
许凌辰眼里透着深深的忧伤,直直的望向照片上的男人,这十二年来他在心里问过好多次他父亲为什么会选择那样做。
直到,他终究逃不过命运的安排,面临和他父亲当年一样的抉择的时候,他才知道了答案。
他今天把藏在心里许久的话都说了出来,一吐为快,然而回答他的依旧只有静悄悄的空气……
平江第一人民医院。
莫冰一踩着英伦鞋在门口来回焦急踱步,走廊上是一声声静静的足音。
直到,门从里面被打开。
楚萧潇从里面走出来,颦着眉目,与之前如出一辙,手臂上打着石膏。
莫冰一站在她面前打量着她,语气试探隐透怀疑问道, “潇潇,你的手不会真的骨折了吧!”
楚萧潇眉心一松,转而抬起没有受伤的手提着的塑料口袋在莫冰一面前晃了晃。她俏笑道: “自信点,把不会和吧去掉。”
“你的手真的骨折了。”
“嗯。”
“这么说来,你刚刚为救小女孩导致手臂骨折的事是真的。”莫冰一显得有些出乎意料,一边说着一边不时还偷瞄楚萧潇打着石膏的那只手臂。
明显就保持着怀疑的态度,楚萧潇又不是听不出来。
楚萧潇为了打消莫冰一怀疑的念头,直接松开手提袋一侧,将片子和诊断书全部倒在了地上。
“你看这片子,你看这诊断书,还能有假。”她自信的说道。
莫冰一赶忙从地上捡起片子和诊断书,粗略看了一眼后,放进楚萧潇刚刚提着的袋子里。
“可上次你还不是也出示了诊断书。”
她将东西装好后,把手提袋搁在一边的等候椅上,一脸严肃道: “潇潇,别玩了,作假,污蔑这样会坏名声的。”
她继续又说道:“我在见你之前,已经理好了声明,就说是因为综艺节目效果,我想粉丝不会怪你的。”
“阿一,你居然不信我。”
楚萧潇情绪瞬间有些激动了,隔着口罩也能听出她的不畅。
“那要不要我把石膏拆下来给你看,给你看打的钢钉。”
说完,她准备开始付出行动。
“我信,我信。”莫冰一慌了,赶忙制止。
刚刚的大动作,让楚萧潇的手臂传来针刺般的疼痛,她眉毛拧作一团,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着,就像万颗陨石刺破手臂,仿佛有着上万只虫子啃噬着骨。
“潇潇,来来来,我扶你先坐下。”
莫冰一扶着她的坐下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她手臂冰凉,全身迸沁着冷汗。
“好点没,好点没。”
楚萧潇有气无力靠在椅子上,微微点了点头,脸色很不好,看上去很苍白,可能是因为疼痛的缘故。
缓了会儿,莫冰一见楚萧潇脸上慢慢恢复了血色,才开口道:“如果这次是真的,潇潇,你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也许骨折是一阵阵的疼痛,一会好一会坏的。
不疼了,楚萧潇瞬间也来了力气, “是啊,我倒要看看舆论还能怎么发酵!”
她低头看着自己打石膏的手臂,一对眸子如冰球,射出冷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