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敛到了家,已是深夜。
他还是迟迟不能放下白天的诡异事情。他想着,莫不是最近太忙,压力太大,真产生幻觉了?
想着,何敛开始往浴池里放水,索性泡个热水澡,也许能放松一下?
何敛几乎从来不泡澡。做他们这一行,忙起来就没日没夜,时间从来不规律。
就算赶上不忙的日子,何敛也不泡澡。因为——他懒。冲淋浴就能解决的事儿,为啥要那么麻烦地放水泡澡解决呢?
何敛想着白天的诡异事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未老先衰了?何敛从不承认自己真老!
尽管何敛的手下常常话里话外地隐喻他老,可他就是死皮赖脸,硬是不承认自己老。
他老?他还没娶媳妇呢!他还是个处 男!等等,那他岂不是一个很悲催的老处 男?想到这里,他未免更郁闷了!
水已经注满了整个浴缸。
何敛退下了衣服,露出清瘦却强劲的身体,没有一丝赘肉,他满意地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嘴角微微勾起。对自己的身材,他——十分满意。
何敛一丝不挂地踏进了浴缸,把自己引以为豪的身体埋在了热水里。
浴池里的水注得太满,在何敛的身子沉入水中之时,溢出了一些。
水温刚刚合适,何敛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了温暖之中。在这一个瞬间,他觉得,他可以理解,为什么人们还是愿意牺牲自己的时间来用泡澡的。
许是因为太舒服,何敛双眼发沉,眼前开始模糊,意识开始停转了。他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何敛看见一片青青草地,期间点缀亮色的小花。
草地正中立着一棵参天古树,树高,不知其所往。
树上开着略微带一点点淡粉的细碎小花,花蕊流苏般在风里飘逸。清风掠过,带落一遍花雨,层层叠叠,飘然而至,在花瓣飘行的弧线上,那流苏闪烁着荧光。
树边,一汪浅滩,微风偶起,掀起层层涟漪,涟漪折射静夜里的皎月,舞动起银色的光带。
那浅滩之畔,立着一个人。一串翩翩飞舞的金蝶,徘徊在那人周围。
何敛只能看见那人的背影。一席靛蓝色的秀发似锦缎,松散地披洒至腰间,一席白衣如雪,领口袖边隐约可见的淡蓝色纹饰,越发存托出他那如玉般的手臂。渡幻生看不见他的脸,只能见他肩背清瘦挺拔,若芝兰玉树。
一席清风掠过,秀发和着白衣,在风里飘逸,白衣有些零乱地舞动了几下,裹在他略显些清瘦的腰迹之间。
何敛到了那人背后。
那人没有转身,只是轻声说:“你来了?”他像是——在等他来。
那人又轻轻叹了口气,又似自言自语:“你终于来了!”
何敛上前一步,那人转过了身来,和他面对面了。
他们离得很近很近,是鼻尖蹭着鼻尖的那种近。
那人高何敛一点点,这么近的距离,他看不见对面人的脸,只能看见对面人的嘴唇,粉薄如花瓣,散发着淡淡地,若有若无的幽香。
二人站成了这么个尴尬的角度和距离,空气瞬间变得暧昧和粘稠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仅仅是因为这里太过安静,太过紧张,太过——诡异,何敛分明地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和呼吸。
何敛一呼一吸都须异常小心,才不至于让呼吸听起来太过沉重密集。但他仍然清晰地感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对面那人,棱角分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随即那人的唇便向自己的唇压了下来…
何敛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突然察觉自己身下不对,一只手赶紧探到了自己下边,在那里胡乱地抹了一把,才惊奇地,且不得不承认,自己居然刚刚——做了个春梦。而他梦见的却是——一个男人。
水已经有些冷了,何敛胡乱清洗了一下,起身,扯了条浴巾围在腰间,走出了浴室。
何敛看了下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一刻,他点了一根烟,踱步到窗前,深深地吸了一口,而后一个白色烟圈在他的眼前变大变淡,打在窗户玻璃上,散开了。
凌晨四点一刻,五柳小区,右边第三座楼房,六楼一个窗户的灯依然亮着。这孤寂的灯光,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显得有些突兀。
由于身份特殊,必须掩人耳目,何敛被分配住在了一个老旧小区里。在北辰市这种三四线的城市里,像五柳这样的小区实在太多,太不起眼了。
何敛看着窗外,看着远处高耸的楼群里,硕大的广告牌依旧不知疲惫地闪烁着,那里边生活着纸醉金迷的人们。
楼下的传来轻脆的开锁链的声音,和老旧马达发动的声音,像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患了哮喘,无力地在倒着气儿。
那是楼下张家开早店铺早起出摊。每日四点一刻准时出发,风雨不误。
资本把人们泾渭分明地分割开来,而这条河里的鱼永远没有机会踏足对面那条河。
何敛又想起刚才那个梦,觉得自己有些不可思议。
他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究竟是直是弯。他并没有性取向歧视,只不过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出柜的可能性。难不成他一直是处男,且从未曾对哪个女人动过心,不接受苏潺潺的示好,全是因为自己的性取向——比较小众?
想到这里何敛没有觉得不对劲,反而觉得有些小得意,他终于可以找到一个劝退苏潺潺的正当理由,他可以扯着嗓子对苏潺潺喊:“离老子远点,老子不喜欢女人,老子是gay!”
他想象着苏潺潺听到这个消息时,如遭雷劈的表情,居然有些兴奋。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明早就会忍不住这样做,仅仅因为好奇苏潺潺会是个什么表情!
何敛觉得自己有些唯恐天下不乱,而苏潺潺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便正是随了他这个老大!
何敛赶紧给自己的思维来了个急刹车,他觉得自己这个“对八卦太过好奇”的性子,着实地得改。他如今已经发展到了,对自己的八卦都好奇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