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星期像是给忆眼和冰语放了个长假,因没有案件的打搅,两人过得十分随性,眼看时间也已经来到了俞城最燥热难耐的七月中旬,烈日炎炎,骄阳似火,暑气蒸腾,犹似桑拿。
这天,冰语难得地起了个大早,她先是给茶几上的那窝冰灯玉露喷了一点清水,看了下手机时间,这才上午十点过,便到卫生间刷牙洗脸。
洗漱完毕之后,冰语正在盥洗台前照镜子,并轻轻拍打着脸上的皮肤,是在促进血液循环。
由于年轻,再加之其肤质本来就好,女孩根本不用特别保养,整个人的气色便显得元气而饱满。
突然,手机传来了接收短信的提示音,冰语就走出卫生间,拿起话机正在查看,屏幕显示是喻杰的微信:我在客栈大堂!
他怎么来了?尽管冰语心怀不快,但还是换好了衣服,便从二楼来到大堂,正见喻杰坐在咖啡吧一角的沙发上。
“你来干吗?”冰语一屁股坐在了来客的对面。
“怎么?”喻杰摆出不气不恼的笑容:“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冰语愈发口齿伶俐道:“知道不待见还跑来?”
喻杰收敛住笑容,面露认真的表情:“我今天来——是想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见你姐姐。”
“我姐姐?”这倒是令冰语感到有些意外,她反应了好一阵,这才缓缓地说道:“你是说祝仙仙?”
“对!”喻杰点了点头:“今天是她安葬的日子。”
虽然冰语沉默着没有说话,却是跟随喻杰走出了客栈,可见路边并没停着那辆大红色的阿斯顿·马丁V12 Zagato,而是泊着那辆黑色的别克VELITE 5。
当下,喻杰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但女孩则是绕过他身边,径直打开后车座的车门,正要迈腿坐进去的同时,眼见座位上放有一只紫檀木的骨灰盒。
喻杰的神色不免有些尴尬,他正要走过去抱起那盒子,则是被对方伸手阻拦道:“没事!”冰语坐进去,她用双手捧抱起了那只骨灰盒,仿佛将心爱的姐姐放在双腿上,女孩的脸色显得异常平静:“我们出发吧!”
“好!”喻杰一边不自觉地答应着,并不自觉地坐入进驾驶室,他手握方向盘,便不自觉地开往目的地的方向,仿佛这一切都是如此顺其自然,更是心甘情愿被冰语的此般气场所掌控。
两人来到Selina安息的那处墓园,按照祝仙仙服毒自杀时的遗愿,喻杰是要将她安葬在Selina的身边。
之前负责为Selina下葬的那两位墓工,在做过一番简单仪式性的道场之后,其中一人从冰语的手上接过骨灰盒,将其跟Selina同眠一穴,并且盖好了墓盖,便转身与同伴一起弯腰行礼合十离开。
喻杰手里提着一只银色的箱子,正是那只跟祝仙仙交易时、装满了冥币的遥控智能钱箱。
冰语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叠冥币,其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没想到,这些钱真的是要烧给她了。”
“至少没浪费,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喻杰一边调侃的同时,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便点燃一张冥币,放在墓碑前的长条石盆内。
墓碑上,祝仙仙的名字因并排着梁佩云,其名字的一角刻着的那对蝴蝶,这自是令人感触良多:“墓碑上的这两只蝴蝶,恐怕——祝仙仙早就已经预料到自己的命运了吧?”
就在女孩说话的同时,那些焚化了的冥币如同漫天的灰色蝴蝶,随着暑气和热浪,双双拍打着翅膀,消失在了青柏所掩映着的那一朵朵流云之间。
“也许吧!”喻杰的声音多少有些动情:“想必,祝仙仙——这也算是对其闺蜜的一份交代。”
由于,冰语回想起Selina在服毒临终时的种种痛苦,她是把祝仙仙所有的不幸与罪恶都扛在了自己的肩头,其心脏难免感觉生生地一抽:“但这并非是Selina所期许。”
“但谁又能对谁而有所期许呢?”喻杰的这句反问似乎是在说给女孩听,显然其言下之意分明是在有心强调:你对我爱的期许从来就没有回应过,而眼下我们之间更是夹着一个忆眼,我对你又能有什么更为无奈的期许?
虽然冰语明白对方的意思,但仍是那副不回应的状态,正定定地注视着祝仙仙和Selina合葬的墓地发呆。
喻杰便只得改换着语态道:“对了!逢队长跟我说——祝仙仙服毒自尽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
“不是畏罪自杀吗?”冰语这才勉强地回应。
喻杰摇了摇头:“警方的尸检报告显示——她很可能患有家族性白血病,之前还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家族性白血病?”冰语这才望向对方。
“对!”喻杰点头:“根据警方的调查——祝仙仙的母亲卢月,包括她的外婆,都患有白血病。”
“啊!”冰语明白地微微颔首:“如此看来,她是真不想活了。”
“她居然从没告诉我她生病了。”喻杰一脸悲伤的模样:“不然,我怎么都会帮助她渡过难关,毕竟——她是你的亲姐姐。”
“祝仙仙太好强了。”冰语望向这个比自己大十多岁的外姓哥哥:“她的骨子里对所有的男人皆不信任,而是充满了戒心,这其中就包括你。”
喻杰叹气地回答:“恐怕——她是把我当成你父亲的狗腿子,从心底里鄙视我,看不起我!”
“那个人不是我父亲!”冰语将最后一把冥币丢入进火光之中,似乎是将过往燃烧成了灰烬,并且抹了抹其额头上的汗水:“再者说了——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她自己绕不过去的一道心魔。”
两人眼见火星渐渐熄灭,便收拾干净地上的垃圾,确定不会造成火灾,便朝往墓园外走去。
与此同时,头顶处传来知了“喳喳”的叫声,将墓园的清静仿佛爆豆子般,于热浪滚滚的油锅里来回地翻炒。
“其实——”喻杰望向女孩道:“小语,我带你来这儿,是想告诉你——奶奶可能离这儿也不远了?”
“你说什么?”冰语的脸色惊变。
“你还是回去看看奶奶。”喻杰顿了一顿,这才继续说道:“昨天,她老人家一度晕厥了过去,足足昏迷有半个来小时,这才醒了过来。”
“那送去医院了吗?”冰语着急地追问。
“她就是不肯啊!”喻杰一副为难的面色:“醒来,就一直叫着你的名字。”
说话的同时,两人已经来到了墓园外的那处露天停车场,喻杰便自觉打开那辆别克VELITE 5的后车门,尽管冰语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抬腿坐了进去。
忆眼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他像往常一样——从露台来到小助手的房间,准备叫冰语吃午饭,却是发现对方不在,但睡衣则是被叠好,整整齐齐地被摆放于枕头上,看起来有条不紊的样子,不像是遭人绑架的情景,便稍稍安心了大半。
当即,忆眼坐到床边,用座机给小助手打去了电话:“你在哪儿?”
“我跟喻杰在一起。”冰语眼见喻杰坐入进驾驶室,系好了安全带,通过驾驶室的后视镜,特意地望了自己一下。
“什么?”忆眼感觉其心口一炸:“你们在一起?”
冰语冷静道:“我们刚刚安葬好了祝仙仙。”
忆眼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有那么大的反应,竟是带着满嘴的醋意,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沉默了半晌,这才开口询问:“那然后呢?”其言下之意是在强调:既然都已经安葬好了你姐姐,那你就赶紧返回俞城客栈吧!
不想,冰语回复:“我想回家看看,奶奶生病了,似乎很严重。”
“你家在哪儿?”忆眼站起身道:“我马上赶过去跟你汇合。”
“好!”冰语告知了老板——自己的家庭住址。
喻杰通过驾驶室的后视镜,眼见女孩放下了手机,便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你老板?”
“对!”冰语显得心不在蔫,她握紧手上的话机,一门心思挂惦着正卧病在床的奶奶:“是忆眼。”
“他也要过去?”喻杰的口吻暗含着满嘴的醋意。
“你就好好地开你的车吧!”
由于,冰语表现得心情很不好,其神态呆呆地望向窗外,可见路边的树影一道道划过了她的脸庞,她已经有四个多月没见到亲爱的奶奶了,不免担心老人的身体状况。
喻杰只得闭口不言,便好好地安心开车。